题图 /Lino Lago

优伶

迄今尚无人敢于写下此事，
我却明了，所有伟人的灵魂是如何
时不时地穿过我们，
我们便融入其中，而无非
是他们灵魂的映像。
于是我片刻间身为但丁亦身为
一个弗朗索瓦·维永，谣曲之王与窃贼
或身为那种我不会书写的圣者，
以免亵渎被写下而毁销吾名；
只此一刹那火焰便熄灭。
恰如我们最中心闪耀着一个圆球
剔透，熔金，就是那个“我”
有某一形体将自身投入其中：
基督，或约翰，抑或那个佛洛伦萨人；
仿佛那清晰的空间不存在，若一个形体
被加于其上。
于是我们一时间断离于万有，
而这些，灵魂的导师们，永生不息。

作者 / [美国]艾兹拉·庞德

翻译 / 陈东飚

Histrion

No man hath dared to write this thing as yet,
And yet i know, how that the souls of all men great
At times pass through us,
And we are melted into them, and are not
Save reflexions of their souls.
Thus am I Dante for a space and am
One François Villon, ballad-lord and thief
Or am such holy ones i may not write,
Lest blasphemy be writ against my name;
This for an instant and the flame is gone.
‘Tis as in midmost us there glows a sphere
Translucent, molten gold, that is the “I”
And into this some form projects itself:
Christus, or John, or eke the Florentine
And as the clear space is not if a form’s
Imposed thereon,
So cease we from all being for the time,
And these, the Masters of the Soul, live on.

Ezra Pound

读睡邀我对这首译诗说几句，我觉得诗不是我谈论得了的东西，我能做的不过是将它再复述一遍（肯定会弄错或丢失非常重要的东西）。

Histrion 一词源于拉丁语 histrionis，较为古旧，故译为“优伶”。

诗里第7行提到的“弗朗索瓦·维永”，又译维庸，是法国大诗人，又是一个窃贼、流浪汉。倒数第5行里的“约翰”，则是圣经里耶稣的门徒约翰。而同一行里的“那个弗洛伦萨人”则是指但丁。

这首诗是一个比喻，将阅读比作戏剧表演，那些写下不朽篇章的古人是剧中的角色。读者，或诗中的“我”则是演员（优伶），“我”更具体的身份是庞德正在成为的当代诗人。

阅读进行的瞬间，舞台的灯光（诗中的“火焰”）点亮，演员主动或被动地融入角色，他被角色穿透，最终成为角色的载体和“灵魂的映像”。由此，一个新的“我”诞生了，这个“我”是演员与角色熔铸而成的合金，一个“断离于万有”的存在。演员的生命在表演的刹那中止，而角色的生命则从远古传续至未来。

这也正是诗与文明传承的过程。曾经是读者/演员的庞德已经成为我们融入其中的角色。

每次阅读庞德，我们都会化身为一个新的庞德。

荐诗/陈东飚

第2946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