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我死亡一千次,只有想到她才获得少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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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Gideon Rubin

此刻万籁俱寂

此刻万籁俱寂,风儿平息,
野兽和鸟儿都沉沉入睡。
点点星光的夜幕低垂,
海洋静静躺着,没有一丝痕迹。
我观望,思索,燃烧,哭泣,
毁了我的人经常在我面前,给我甜蜜的伤悲;
战斗是我的本分,我又愤怒,又心碎,
只有想到她,心里才获得少许慰藉。

我只是从一个清冽而富有生气的源泉
汲取养分,而生活又苦涩,又甜蜜,
只有一只纤手才能医治我,深入我的心房。
我受苦受难,也无法到达彼岸
每天我死亡一千次,也诞生一千次,
我离幸福的路程还很漫长。

作者 / [意大利] 彼得拉克
翻译 / 钱鸿嘉

Or che ‘l ciel e la terra e ‘l vento…

Hor che ’l ciel e la terra e’l vento tace,
E le fere e gli augelli il sonno affrena,
Notte ‘l carro stellato in giro mena,
E nel suo letto il mar senz’ onda giace.

Veggio, penso, ardo, piango e chi mi sface
Sempre m’è in anzi per mia dolce pena,
Guerra è il mio stato d’ira e di duol piena
E sol di lei pensando ho qualche pace.

Così sol d’una chiara fonte viva
Move ‘l dolce l’amaro ond’ io mi pasco
Una man sola mi risana e punge

Perchè ‘l mio martir non giunge a riva,
Mille volt’il dì moro e mille nasco,
Tanto da la salute mia son lunge.

Petrarca

专注于个人的幸福是一种修养。

从现在的眼光来看,彼得拉克和我们很亲近。他认同并支持世俗上的爱情,多过于神秘的教义。象征着爱情的劳拉居有了诗歌的核心,她也牵动了彼得拉克的心。围绕着劳拉,爱情像涟漪一样散开,彼得拉克的心绪也一层一层地波荡着。他期待,他甜蜜,他痛苦,他忧伤,他燃烧,他平静。

我只是从一个清冽而富有生气的源泉
汲取养分,而生活又苦涩,又甜蜜,
只有一只纤手才能医治我,深入我的心房。

1327年4月6日,19岁劳拉在亚维农的圣克莱尔教堂里做了一场表演。在台下观看的彼得拉克看着劳拉美艳的身体,以及她精彩的表演,陷入了迷恋和沉思。他热切地向周围的人询问劳拉的消息,他们告诉他,她已经嫁给了一位贵族。

连彼得拉克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从此以后,他对劳拉的思念和爱情一发不可收,但他却没有机会和劳拉相处。彼得拉克和劳拉对彼此都有一些了解,彼得拉克知道劳拉养育了12个孩子,劳拉知道彼得拉克对她爱慕如狂。虽然两者的联系微乎其微,但是伟大的爱情诗歌诞生了,诗歌的新历史也由此重启。

在彼得拉克的笔下,劳拉被理所当然地神化,她几乎成了圣洁的女神。其实劳拉不止是劳拉,她还是爱情本身,她是不那么理想也不那么世俗的爱情,她是疯狂又安静的爱情,她是如烈火又和山谷的爱情。她有她完整的形象,而她也或许是世界上第一个有完整形象的被爱的人。千年之后的我们可以透过彼得拉克的文字拼凑出劳拉的音容笑貌,它并不那么拟真,但比中世纪及其以前的形象要立体丰满得多。

对爱情的歌颂是彼得拉克一生的主题,他为我们留下了一整本的十四行诗集,《歌集》(Canzoniere)。彼得拉克深知爱情的魔力,也深知爱情诗歌的激情。他自己曾如此评价自己的诗歌,“尔后,纵使铁石心肠者,见吾诗后,任其冷酷无情,亦心在叹息中燃烧而化为灰烬!”

回到《此刻万籁俱寂》这首诗。我们会发现,诗歌里除了爱情,还有另一种神秘因素,它或许是基督教信仰,也或许是别的。彼得拉克自己也不无矛盾和彷徨。很多时候,他的爱情不得不退回去,以寻求信仰的庇护。在散文《隐秘》(Secretum)中,彼得拉克虚构了和奥古斯丁的对话。彼得拉克爱劳拉,以之为崇高的思想和欲望,奥古斯丁则斥责了这个观念。奥古斯都告诉彼得拉克,所有对俗世之物的渴望,都会犯下大错。谈话以彼得拉克屈服结束。

彼得拉克的答案很有意味。他试图表明,诗歌无法和法则与信仰相抗衡,但诗歌却以幽隐和细密彻底超越了后者。正如其在攀登阿维尼翁附近的文图克斯山峰时所说,“这座山看起来高耸入云,其实可怜之至。你瞧瞧那山峰,要是同人类的深不可测的深沉思索相比,它不会高出一寸。”

荐诗/后商

第2863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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