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Joan Becker

她的花园

我让她的花园走远
放手吧，放手吧
我怎么能忍受看蜂鸟
盘桓着用它的喙尖
吸取蜜汁？
还有那涂满香脂的紫色蜜蜂嗡鸣
像我们数年前听到的那样？

杂草直挺而又厚重
放手吧，放手吧
寿命不足一年的植物在生长，牛蒡在拔茎，
在这里她一下子可以看到
牡丹，百合，蔷薇
在地砖上探头——

她喜欢把地砖铺成固定图案。
放手吧，放手吧
苔藓让地砖变成绿色，变得松软
旁边的灰色石丛中，蜀葵
在她在世时生长，高茎骑上高茎
繁花怒放时万物流逝。

作者 / [美国] 唐纳德·霍尔
翻译 /光诸

Her Garden

I let her garden go.
let it go, let it go
How can I watch the hummingbird
Hover to sip
With its beak’s tip
The purple bee balm—whirring as we heard
It years ago?

The weeds rise rank and thick
let it go, let it go
Where annuals grew and burdock grows,
Where standing she
At once could see
The peony, the lily, and the rose
Rise over brick

She’d laid in patterns. Moss
let it go, let it go
Turns the bricks green, softening them
By the gray rocks
Where hollyhocks
That lofted while she lived, stem by tall stem,
Blossom with loss.

Donald Hall

今天这首诗应当讲的是女主人公离世后，男主人公在她生前细心经营的花园里的感受。也许男女主人公只是分手了，但这样很难解释为什么男主人公要下决心“离开她的花园”——两人分手了他应当就没有机会再去看那个花园了。作为一首哀亡诗，它使人想起很多中国古诗词的意境：“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然而，我们也可以用一种隐喻的方式来解读这首诗。“花园”可以是一个并没有去世，但已经永远不再可能相好的恋人留下的精神财产，比如一段记忆，或者一个经常访问的网上空间。它有太多美——曾经有过的和正在产生的，但徜徉其中除了增加我们的痛苦，并无别的裨益，此时，不如下决心离开。

这首诗最让我感动的是最后一句，它也是让我决定在“读睡”上介绍它的原因。“蜀葵在她在世时生长，高茎骑上高茎/繁花怒放时万物流逝”，这句话使我想起小时候喜欢的电视剧《京华烟云》的主题歌中的一句词：“最繁华时也是最悲涼”。当时只是觉得这句话很酷，并不是十分理解。成熟后，才发现人的精神世界不是单线的流程，而是迂回立体的叠影。大厦坍塌时，回望过往的繁华觉得不尽悲凉；而当爱人离去后，回望盛开的繁花，才意识到当时万物正在流逝。

荐诗/ 光诸

第2989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