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是一个不曾有人
回来的神秘之地
但无神论者艾耶尔被一场肺炎送去
复又送回。伦敦有两家报纸
刊登了他的文章,“我死后看到的……”
“又及死后勘察”
他不无尴尬又惊奇地写道。
有过濒死经历的人们或许
能相信他的讲述——他想要渡过一条河
正如古希腊神话里的冥河
第一次失败了,第二次成功了。
其间,他的心脏停跳了四分钟。
至于他对神的思考,肉体的复活
才是真正的问题。他无论如何
也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对于这段经历,他的解释是:
一个人心脏停跳时,他的大脑
还在工作。
但他提到了时间矢量可能有
相反的方向:——
“这意味着任何特定的生命中
人的死都先于他的生。”
哦,这撼动无神论者的发现
从“那边”回来的“这边”的哲学家,
这忽明忽暗的逻格斯。
作者 / 蓝蓝
选自 《河海谣与里拉琴》,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本届欧洲杯小组赛,B组第1轮,丹麦对阵芬兰,丹麦球员埃里克森在无接触情况下突然倒地,在球场突发心脏骤停。经过13分钟的紧急施救后,埃里克森才恢复知觉。埃里克森此后恐将告别职业比赛生涯,这漫长的13分钟,对他来说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首诗的主角,A.J.艾耶尔是英国著名逻辑实证主义哲学家。逻辑实证主义反对形而上学,反对一切神秘的,可能只是“猜测”的东西。在他看来,凡是未经可观察验证的陈述都无意义。讽刺的是,反对神秘的艾耶尔偏偏因为一次重病护理期间的心脏骤停,经历了一次只有他自己“观察”到的事件,也就是我们说的“濒死体验”,并且把这段体验讲述出来。这段公案动摇了他对逻辑实证主义的自信,而开始承认很多问题“都不像它使它们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蓝蓝这首诗就是对艾耶尔这段神秘体验的探讨。一个曾在生死之间的神秘地带漫游过的人,他曾经铜墙铁壁般坚实的“罗格斯”也终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
濒死体验、灵魂出窍、梦境、甚至第三类接触往往都能带给我们不同寻常的体验和启示,它们不能被验证,但却往往影响着我们的思考和行为。相信你也曾有这样那样的神秘体验,不妨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下来,参与我们死亡的神秘之地的赛诗活动。
|Q&A
蓝蓝:这首诗写于2019年2月。这是根据艾耶尔的一段真实经历写的,他曾因肺病停止呼吸四分钟,而他的大脑记住了在他“死去”的这四分钟里经历的一切——像古希腊神话中描述的那样,他试图乘船越过一条冥河,第一次没有过去,但第二次成功了。一切都真切无欺。他重新活过来以后,为此事写过两篇文章。第一篇记载的是他“死后的经历”,似乎要探讨“我们也许能不死”这样的观点。由于他是著名的实证主义哲学家,因此他的文章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于是他又有点尴尬地写了第二篇文章,试图为自己辩护,并在一些记者的采访里坚持自己“我仍然保持我的信念,我们不可能不死”,并强调他是对能让人们活下去的环境感兴趣。至于我写这首诗,是因为我那段日子里每天都在想:人是否有永恒不死的灵魂?
蓝蓝:我相信艾耶尔自己的叙述,一个严肃的哲学家不可能拿自己的经历和声誉开玩笑或者撒谎。尽管他对“死后”情状的描述与他此前的哲学观念完全相悖,但这正是我感兴趣的地方。他将这一切解释为虽然他停止了呼吸,但他的大脑还没有死,还在工作。我不知道科学如何解释这种现象,我觉得他说的应该就是他感到的。他认为,也许再生是可能的,譬如某些人记得一些死了的人的经验,仿佛就是他自己的经验,有人就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蓝蓝:没有专门去搜集研究这一类信息。我只是偶尔读到过一些文章,譬如人死亡的那一刻体重会减轻21克,所以有人的灵魂重21克这一类的说法。我有位大学同学,他说他曾经有过在自己的头顶俯视自己静静地坐着的体验。我有时会真切地梦到去世的亲人,和我说他们的喜怒哀乐,神色就像他们活着时一样。我无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我读过一些科学家、哲学家的传记,他们选择相信宗教的说法来解释宇宙和世界何以如此,亦有另一些科学家、哲学家坚持一切皆有生死、死亡即生命完结的观点。
蓝蓝:灵魂出窍的感觉,有过。但我也不确定它和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是否有关。
蓝蓝: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艾耶尔说的。他的意思仍然是人必有一死的。我感觉他的这次“死亡”经历,有可能动摇了他的实证主义立场,否则他不会对“我们也许能不死”的说法感兴趣。而“无常”是一个佛学名词,说的是生命是因缘际会中短暂的聚合体,不是永恒存在、永远不变的。佛学认为无常由时间所揭示,也由时间产生,是因果产生的轮回,一种更深层次的恒定。西方科学的观点是: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尽头,最终屈服于熵。我认同“时间是人类的悲伤之源”这个说法,但我不确知有没有来世、平行宇宙或永恒的天国。有时候我会想,也许宗教对于人类是最仁慈的慰籍,一个造物主的存在便能免去我们的恐惧。
前不久我和弟弟陪着老父亲和叔父去山西旅行,弟弟开车从太行山的隧道里穿行,一天行驶了近八百公里。我对老父亲说:一只绕着一棵灰灰菜快乐忙碌的蚂蚁,能想象有人类这样的物种,一天就能在崇山峻岭中穿越千里吗?能想象一种叫做人的生物能在天上乘飞机、飞船,抵达其他的星球吗?假设人类就是一只蚂蚁,我们能否想象有高于我们的存在?是否能想象我们永远无法知晓的那么多真实存在的事情?尽管我在母亲去世后,再一次阅读加缪的《西西弗斯》时,仍然可以从中获得面对死亡之荒谬的些许勇气,但我还是认为,人的无知和骄傲,让我们活在自己可怜的局限里。谈论这些问题时,可能暴露的还是我们太多的无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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