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 / Astrid Verhoef

流光

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里
都有某种东西
正在向过去快步奔跑
历史在我们的身体里扎根
可能在我们的前脚掌里
有一种微小的渴望
漂浮在脚掌的球状体里
在说着一种我们已经忘记的语言。

历史也扎根在我们的膝盖内部
在我们旅行时
会胀起和扭曲的球状体里。

对于有幸已经变老
和有幸还年轻的我们来说
它生存在深埋于我们肚脐深处
皮肤上小小的球状体里
它让舌头发痒想要说出回忆中
从彼时起发生的故事的故事——

历史生存于循环和球状体中

漂浮

一直悬浮着

等待着被释放。

作者 /  [美国]马修·谢诺达
翻译 / 光诸

In Passing

There is something inside
each of us
that scurries toward the past
in our bodies a rooted history
perhaps in the balls of our feet
a microscopic yearning
that floats inside that sphere
yearning in a language we’ve forgotten.

History is too in our knees
in the ball that pops
& twists as we journey.

And for those of us blessed to be old
& for those of us blessed to be young
it lives inside the tiny ball of skin
deep inside the belly button
tickles recollections from our tongues
stories of stories from then—

history lives in circles & spheres

floating

always suspended

waiting for release.

BY MATTHEW SHENODA

今天介绍的是一首很微妙地诗，它用文字抓住了一种我们经常会有的感觉。

本诗的作者马修·谢诺达是当代活跃的美国诗人。他的家庭背景相当独特。谢诺达的父亲是一个在阿拉伯基督徒。基督教在阿拉伯地区的传播比伊斯兰教更早，而现在阿拉伯人的基督教社区在中东属于少数派，经常受到排挤和威胁。而“911”之后，在美国的阿拉伯裔人士的处境变得相当“微妙”。这种独特的背景深深地影响了谢诺达的诗歌风格，他在自述中说：“我的这种个人史起到了一种‘翻译’的作用，一种颜色被加到一片已经存在的玻璃上，每一层都在重新定义穿过它的光。”在今天介绍的《流光》中，我们也能看到非常明确的“个人史”主题，这似乎为全诗“无法描述”的微妙感觉增添了一些“可以抓住”的东西。

这是一首“抓住无形之物”的诗，我们也从中可以学到一些很实在的技巧。诗中把“球状物”作为核心意象，把这个意象很巧妙地布置在诗中，既有一种节奏感，又有一种结构感，可以说处于一种固体的画面和流动的音乐之间的状态，既坚实又不乏灵动。“球状物”并没有特别的象征意义，但又似乎和“循环”有某种联系。

如果在英语环境中理解这首诗会更感叹于它结构的精巧。“球”第一次出现是在“前脚掌”上，而英语中“ball of foot”就是“前脚掌”的意思。现在我们知道，前脚掌是由跖骨头和一层厚厚的皮肤构成的，并没有什么“球”，但可能英伦三岛上的先民觉得那里有两个球吧。无论如何，脚掌里的“球”是已经存在于语言中的东西，让它“打头阵”，不会有有突兀的感觉。而之后的两次出现“球”，一个比一个天马行空，形着一种递进的节奏和层次感。

现在，踮起脚尖，感受一下脚掌上的两个“球”。如果你感觉到了，你的心就和古代的某位词汇发明家的心连接在一起。或许，这就是脚掌“有一种想要向过去快速奔跑的欲望”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