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钱扯着谎,我却不假思索地相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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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Gianni

我从城市的……

我从城市的
尽头开车去
占卜的女人那里
她说
你离开了一个疯狂的国度
它跟着你就像一个自由的人:
一场厚颜无耻的意外,一阵军服式
灰色的风还有那寻常的
黑色提箱般的丧衣她为了钱扯着谎
可我却不假思索地相信了她

作者 / [德国] 赫塔·米勒
翻译 / 肖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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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H fuhr aus…

ICH fuhr aus
Stadtende zur
Kartenlegerin
Sie sagte
du verlässt EIN verrücktes Land
ES folgen dir als freier Mensch:
EIN dreister Zufall, ein feldgrauer
WIND und DIE normale
Koffertrauer Sie log für Geld
aber ich glaubte ihr blind

Herta Müller

 

1987年,34岁的赫塔·米勒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出生地、故乡与祖国——罗马尼亚,来到了德国(当时的西德),这个说着她母语的国家,她另一重意义上的故乡。两年后,齐奥塞斯库被推翻并处死,罗马尼亚的独裁政权正式结束。

然而,对于赫塔·米勒来说,罗马尼亚却从未真正远离,它一直如同一个阴影,紧紧跟随着她。作为一个父亲参加过党卫军的德裔,赫塔·米勒经受过暴力、恐怖、迫害,她在孤独与恐惧中长出了洞察的眼睛,在被怀疑与被威胁中找到了自己的出路——写作,谈论这个国家,以及被它统治的人们的生活。而搬到德国之后,这种谈论与关注不仅没有中断,反而因着新的经历丰富了观察的视线。如同她自己所说:

“当我走进一家餐厅,看到菜单上的内容时,我哭了。那时,我意识到我们有多少生活被偷走了。” “我来自一个灰色的、用混凝土浇筑而成的、停滞不前的国家,我的眼睛因这许多纷繁的颜色、因这世界的变化、因这空气的震颤而疼痛。我觉得这一切就是自由。”

我们今天选的这首诗就是这种生活与创作的绝佳缩影。在这首短诗中,我们看到,这个疯狂的国度仿佛拥有了自主的意志,可以紧紧追踪着一个实际上早已逃离的人,它指挥着那些灰色的历史、黑暗的记忆,侵入那些已经离开的人当下的生活。因此,对于那些经历了残酷的极权统治的人们而言,过去的侵害永远不会真正过去,现实中的自由也只能以某种缺损的形式呈现。

在同一本诗集的另一首诗中,赫塔·米勒用另一种方式谈论自己对故国的感情,在这里,这种感情表现得更加复杂:

那位官员说思乡之情
让人背负罪责别把它
放在心上珠母中
取出的脚趾没有我
也能在热雪中行走
我默默低语
der Beamte sagte Heimweh
lädt Schuld auf sich nimms nicht
persönlich ZEHEN Aus
Perlmutt IM heißen
Schnee GEHEN auch ohne
MICH flüsterte i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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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些诗歌的形式也很值得一提:自从搬到德国生活之后,赫塔·米勒就养成了从报纸、杂志等出版物和印刷品上将文字剪下并收集起来的习惯。对她来说,在经历了罗马尼亚需要警方颁发执照才能拥有打字机的生活之后,这些字体、颜色、大小各式各样的文字本身就是新生活中“丰富”与“多样”的一部分。

她用收集到的这些文字制作自己的“拼贴诗”,让字句摆脱固定的意义与框架,让诗句在某种随机的外部环境中生长,而诗人本人的意图则潜藏在这些拼贴出来的图景之下。

对于赫塔·米勒来说,这种“剪取-选择-拼贴”的创作过程意味深长,一方面,它融合了诗人日常面对文字的被动遭遇,以及主动的观察和讲述,而另一方面,这些收集到的文字自由地散落堆积在她的公寓里,呈现出五彩斑斓的光彩,本身就象征着对于曾经的审查与压制的反抗。

荐诗 / 肖蕊

第3141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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