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一个小小的咒语所禁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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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John Caple

硬币中的女王

她一直严肃地坐在大海中央
被风捉住手指
她不能随她的船儿去远航
她被一个小小的咒语所禁锢
一个数字般卷曲的舌头

她只身守护着亚丁湾精细的海浪
她一直在想
那个爱她的人正在砍一棵杨树
树被抬进船场,鸟大声地叫着
手枪响着
酒柜上的梦叮叮当当
有人当场输给了死亡

作者 /  顾城

 

卷起舌头却不能言语,任风吹来吹去却不能动弹,身处大海中央却不能远航——被咒语禁锢的女王!这一下子就使我想起欧洲的民间童话、爱德华·里尔的胡言诗、某个人的梦境。这三面鲜明的旗帜都在昭告:不必深究什么,我们只要纯粹的愉悦。因而,意象似乎可以凭空而来,任意组接……

随之而来的意象却把梦境捋顺了点儿,对,就像微风梳理亚丁湾(俗称“海盗巷”)的海浪,使之从海盗式的蛮野转化成工匠活计般的精细。树被砍伐、做成船,无处栖身的鸟儿在哀鸣。仿佛爱也正被砍伐,那从未得到回应的爱,那被无声哀悼的爱,那不知能否被记念的爱……只因那被爱的女王住在一枚冰冷、凝固的硬币里,那在历代的流通中始终无血无肉、无生无死的存在。而爱,无论被擦拭得更亮,还是被磨损得更暗,总如昼夜光影般在变幻。

这种有迹可循的情境猝然被枪声打断(我滑稽地想着,是劫财的枪,还是劫死的枪,如果生命也可被存入天上的银行?),“有人当场输给了死亡。”这首诗却根本不在乎输赢,它只是一场白日梦似的游戏——即时、假定的情境一旦结束,人一旦从梦中醒来,就好了。那么死亡到底是什么?它能否与爱一同进入所谓的永恒?不必追究,不妨也将它当作一场幻梦。梦中那静止的肖像及其象征的王权都是被禁锢的,被人们关于永恒的种种幻象恼人地禁锢着。不如禁锢。

看,一首诗讲述了禁锢,却让我们在愉悦之路上越走越轻、越走越远。然而,那使我们的感官无比敞开的美本身是否就是力量?那些沉浸其中的诗人是否难免这样的危险:滥用想象的自由,以致意象完全失重,成为散乱的残骸,连无厘头的意趣都无处可寻?

 

荐诗 / 匙河
第3162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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