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共同面对的道路,我们就没有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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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Stéphane Mahé

 

《悼念集》二十五

我知道这就是生活——
生活就是我们曾共同面对的道路;
当时,和现在一样,
生活为我们的脊背准备每日的重负。

但正是这重负迫使我的步履
如空中承载信笺的青鸟一般轻盈;
我爱我不得不承受的重量,
因它欲求着爱的帮助:

我不会有任何身心的疲倦,
既然强力的爱会将这满舱的疼痛
劈成相等的两份,
其中一半,交给他帮我分担。

作者 / [英国] 丁尼生
翻译 /  张定浩
选自 / 《悼念集》,上海文艺出版社

 

XXV

     

I know that this was life, —the track
Whereon with equal feet we fared
And then, as now, the day prepared
The daily burden for the back

But this it was that made me move
As light as carrier-birds in air;
I loved the weight I had to bear,
Because it needed help of Love:

Nor could I weary, heart or limb,
When mighty Love would cleave in twain
The lading of a single pain,
And part it, giving half to him.

By Alfred Tennyson

 

最近半个月,暂时脱离在一个既非北京也非天津的地方的宅居,回了趟山东,带了本最新出版的的丁尼生《悼念集》。我的孩子在山东A城读书,我的父母在山东B城生活,这中间还有一个C城,有我一些朋友。因为疫情关系,很久没有回去。先是在A城陪娃一个星期,中间路过C城,和多年不见的朋友们喝了场酒,浮在表面上的欢声笑语中,埋藏着不少彼此不欲倾吐的人世艰辛。然后去B城,母亲身体出了点问题,需要住院检查,于是在B城的医院陪了四五天。半个月的奔波于途,不免感到疲惫,某天躺在宾馆里午睡,醒来后居然有一点小崩溃。中间偶尔翻看起这本诗集,恰好是这首,读来尤其感同身受。

正如诗中所言,“我知道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我的生活,是我自己选择的一种生活。“生活为我们的脊背准备每日的重负”,这样的体验只有在这个年纪才显得尤其深刻。但我此行步履匆匆,却没有如诗人“空中承载信笺般的青鸟”那样的轻盈。我也尝试着想要爱这不得不承受的重量,但是我并没有找到爱它的充分理由,因为我没有诗人这般的信仰。在他的信仰里,有一个无所不在的“他”,拥有一种强力的爱,会将这重负或疼痛分成相等的两份,其中一半交给那个无所不在的“他”去承担。所以我常常羡慕心中有“他”的人,不论是何种信仰,都可以称之为“有福”。

“生活是我们曾共同面对的道路”。没有共同面对的道路,就不能叫做生活。所以有时我常常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一种叫做“生活”的东西,因为从某个角度说,我的这种选择,也可以称之为逃避,或者能力所不及。一个人的道路,应该选择和谁共同面对呢?和家人,和朋友,还是和冥冥之中的“他”?常理上讲,三者必居其一。

《悼念集》是丁尼生为一生的挚友哈勒姆而作。这位哈勒姆与丁尼生在剑桥结识,那时的哈勒姆已经是校园里才华超群的明星,不仅将丁尼生介绍进他的朋友圈,还是丁尼生文学上的知音,一直在激励着他的写作。只是这位堪称生命之光的好朋友,在年仅22岁时就突发脑溢血去世。丁尼生用余生大半的时光用来写作这本《悼念集》,以纪念这位挚友。他写这本书的目的,不仅要通过诗歌写作来抵抗失去挚友的悲痛,更要通过写作,让好友重新复活。

丁尼生曾这样回顾《悼念集》的写作:“这是一部诗, 而非一部实在的传记。它根基于我们的友谊,根基于哈勒姆和我妹妹艾米莉的婚约,根基于他在维也纳突然的死,根基于他在克利夫登教堂的葬礼。这部诗以我小妹妹塞西莉亚的婚礼颂歌作为结束,暗示某种类似但丁《神曲》一样的模式,即以幸福作为结束……我确信,唯有透过对于慈爱上帝的信念,人类种种的恐惧、怀疑和受难,才能找到答案,得以解除。”

维多利亚女王这样评价这本诗集:“《悼念集》给予我的,是仅次于圣经的安慰。”

希望我们都从这本书中找到安慰,或者面对生活的时候,没有丧失寻求爱的帮助的欲望,并且真正找到一个“他”去爱,去面对,去分担,让你的步履不因每日的重负而沉重,反而更加轻盈。


荐诗 / 流马
第3193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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