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家

——献给查尔斯·克拉夫特

当鲑鱼被脉动的清晨唤醒，
他远远听到斯卡吉特河下游夜鹭的叫声。

灰色的天空在变成白色的旋涡
用一个被距离所祝福的词来呼唤冬天。

在黑暗中，他的家在回荡的水声中栖息，
白花盖满柳枝，柴堆和小路。

欲望让他回到渔镇的小屋，
搅动他早晨的咖啡，和笔刷搏斗。

他看着窗外落下的雪花
沉入肝肠中的风景，

对他的梦境发出小小的号令。
他看到那光线缓缓地移向春天

于是他决心把这种运动化成艺术。
如果不能完成这段舞蹈，他将继续生活在豺狼的利齿之间。

作者 / [美国]杜安·尼亚姆
翻译 / 光诸

The Painter

for Charles Krafft

As salmon awaken to the pulsing dawn,
he hears night heron farther down the Skagit River.

The grey sky turning to white spirals
calls winter one word blessed with distance.

In the dark, his home rests in echoing waves.
White blossoms cover willow, woodpile, the path.

Desire leads him back to his cabin in Fishtown,
to stir his morning coffee and the struggle with brushes.

From the window he watches each falling flake
enter the landscape of his gut,

give a little order to his dreams.
He sees the light begin its move toward spring

and he aims to turn that movement into art.
To fail in this dance is still to live in the wolf’s jaws.

BY DUANE NIATUM

今天这首诗特别值得收藏，它是一个牛人给另一个牛人的献礼，同时又是对所有艺术家的绝佳礼赞。

本诗的作者杜安·尼亚姆生于1938年，曾经就读于华盛顿大学，和迪奥多·罗赛克、伊丽莎白·毕晓普是同学，后来拿到了密歇根大学“美国文化”博士。尼亚姆有美国印第安部落“Klallam”的血统，所以他虽然并没有经历过部落生活，但是有意将自己印第安祖先的历史文化融入诗中。

而他题献的查尔斯·克拉夫特（1947-2020）是一位重要的美国当代艺术家，以“瓷器枪支”而闻名于世。克拉夫特也是一位画家，喜欢画有中国水墨韵味的风景。

不过，克拉夫特从表面上看并不太像诗中描写的那位油画家。但是如果我们超越字面上的意义，会发现这首诗实际上是写给几乎所有艺术家的：他们离开人群感到舒适的区域，在强烈的欲望的指引下来到偏远的精神故乡，看着窗外，沉入肝肠中的风景，把季节脉动的力量转化成艺术。

你如果明白我在说什么，此刻应当像我一样热泪盈眶。

这首诗非常适合中文，但最后一句却只能活在英文中。“To fail in this dance is still to live in the wolf’s jaws”，最开始我把它翻译成：“他从事这种失败的舞蹈，只为继续活在野狼紧咬的牙关中”，后来发现是错误的，于是改翻成“如果不能完成这段舞蹈，他将继续生活在豺狼的利齿之间”。

但是，开始的翻译也不能算全错：活在豺狼的利齿之间虽然痛苦，但它也是一种艺术之境。艺术家永远生活在巨大的痛苦和张力之中，只有通过创作才能使自己感到片刻解脱，但最终还是要回到这种高能的困境之中。正是艺术和艺术家骇人的能量，拉紧了野狼的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