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赶不走的房客,TA的名字叫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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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Glen Erler

寂静 

我凌晨回家时,常常遇到寂静。
当我来到某个空旷的十字路口,
来往的汽车突然不见了,所有的噪音
突然像潮水般退去,好像我是王
而它们全都拜倒在我脚下。那是无边的寂静,
而我变得庞大,像巨人一样。接着,
噪音又纷纷站立起来,迅速膨胀,
而我感到自己不断缩小,终于
在一阵喧嚣中消失。

作者 / 黄灿然

物  

我差不多是物了。有时候
好几天、好几星期没有跟人来往。
别人也都像物,像世界。
于是,当我跟譬如你接触,
听见你在跟我说话,
我会感到震惊,感到
是世界在跟我说话!

作者 / 黄灿然

 
 

周围的一切消失、退去,自我从日常的重围中突显,壮大,转瞬又缩小,消失,好似想象的水怪潜出水面——只有你看见了。

这一切指向内心。这幻术般的空白,对寂静之招魂,短暂,珍贵——诗人看见了。

而当封控家中三个月,寂静不再是原先那个时不时要捉弄我们一番的友好幽灵,倒像赶不走的房客,一同隔离在家。苍蝇飞进屋不赶,只想和它说说话;剩米粒撒在窗台,这样会有小鸟来做客。

重读这首诗,如举着放大镜,原本在生活的罅隙中偶现的状态,此刻却绵延羁系,来自日常的幽闭与断裂,也被放大数倍。刚刚可以出门时,马路上的情形已然有别——十字路口都空旷,来往汽车左右不见,噪音的潮水人间蒸发,更大的寂静来了。显然,这一次,水怪探出头来,不再故作神秘,它恣肆摇摆,惟恐有人看不见。

而另一首《物》的情形也与之类似。孤独感,搁置感,与人与世界隔绝的脱离感,乃至接触重新发生时不可避免的震惊,都为当下的情形所映证。因为有了新的经历,再读诗全然不同——像从诗人身上取下一个烙印,我们取得这首诗,并按到自己身上。

紧密地分担了它,并和诗成为共同体。

 

荐诗 / 丝绒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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