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共惊游宦久,差肩却想事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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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丰子恺 

谪守睦州作  

重父必重母,正邦先正家。
一心回主意,十口向天涯。
铜虎恩犹厚,鲈鱼味复佳。
圣明何以报,殁齿愿无邪。

作者 / [北宋]范仲淹

三弟得告来见省   

一门遭遇世应稀,诏许寻兄荷主慈。
屈指共惊游宦久,差肩却想事亲时。
惭卿才识加昏耗,嗟季情怀畏别离。
报国尔曹心尚壮,无能唯我复先衰。

作者 / [北宋]范纯仁

 

今天是父亲节,也是范仲淹(989年10月1日-1052年6月19日)九百七十周年忌辰。范仲淹的四个儿子都继承了他的文才与政略。另一家著名的父子,苏洵、苏轼、苏辙,与范家交好,誉其“明德秉哲”“名臣之家”。范氏家风闻名天下,诫子书、族规、家训流传至今,可谓父子的典范。

范仲淹两岁时就没了父亲,他是由母亲一个人带大的。而被范仲淹称赞得其干略的小儿子范纯粹,范仲淹也没有亲见他的成长。范纯粹七岁时,范仲淹去世。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借用我读过的一本小说名《死了的丈夫才是好丈夫》,难道一个好父亲意味着最好是没有父亲吗?

我当然祝愿天下所有父亲健康长寿,不过我们来看看何为父子之道吧。《天龙八部》(这是一部有很多神奇父子关系的小说)结尾,金庸安排了一场朝堂戏,让几位重要的儿子们出场:宋神宗之子哲宗赵煦,以及苏辙、范纯仁。

先是,神宗变法,民皆愁痛。群臣上疏,而哲宗大怒,要为父皇挽尊。此时苏辙登台亮相,道出了古来圣人之大孝:“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此前人之孝也。”这下皇帝更恼火了,什么叫“父作之于前”?我父皇英明神武,你胆敢把他比作荒谬暴虐的秦皇汉武?于是差点要把苏辙砍了。幸亏苏家的好朋友范纯仁及时劝谏,“一个白须飘然的大臣越众而出,从容说道:请陛下息怒。”苏辙才保住性命,贬官降职。

其实在本章前面一点,哲宗的奶奶、太皇太后已经一语说透了天下的父与子:“你十足像你爹爹,自以为聪明能干,总想做一番大事业出来。”“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能代表很多男人心中的父道与孝道,就是虽无本事,却总自命不凡,一心想要把自己的优秀基因传承下去。至于如何教育孩子,除了讲些古今中外的大道理,倒也不真花什么力气。望子成龙,不为了孩子的人格与生活,而是能替自己养老送终,“擦擦屁股”,弥补或遮盖老子犯下的错。

男人自可以去做报国惊世的大事,但这世上害男人最惨的,都是别的男人,别人的父亲和儿子。越成功的父子越如此。范纯仁的诗里,用了“公惭卿,卿惭长”的典故:汉魏时颍川陈氏一门,教子有方,陈寔、陈纪、陈群、陈泰四世,官越做越大,在汉魏并有重名。但是德行操守却一代不如一代,“其德渐渐小减”。

好父亲范仲淹写《戒诸子书》,第一句是怀念母亲与妻子:“吾贫时,与汝母养吾亲。今得厚禄,欲以养亲,亲不在矣。汝母又已早逝。”所以范仲淹给儿子们最重要的家训是:尊重女性。“重父必重母。”今年发生的很多事件主角,也都是父亲,然而他们是不配为人父的。我觉得父亲节的意义,便在于希望全天下都永远没有他们那样的父亲。

我还想分享一位父亲、理查德·伊夫林·伯德,写给儿子的家书。这是一位伟大的男人,他征服过地球,是驾驶飞机到达南北两极的第一人,先后五次率队科考,建立了首个南极越冬极地。他也是一位伟大的父亲。1926年,伯德飞越极地海域之前,为防遭遇不测,他给儿子写了一封信作为告别:

我的孩子,我对你最后的寄语就是,拜托你将自己的时光集中于两件事情上——
第一,理解、珍惜和保护你的母亲;
第二,在各方面效仿她,以她为榜样,做到像她一样好,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
你和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愿望就是令她幸福。永远将母亲排在第一位。
再见了,我亲爱的儿子。

伯德的探险成功了。1929年,他再次用行动告诉儿子,一位勇敢、浪漫、充满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

“我用你妈妈的名字给一座新发现的陆地命了名,因为你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最贴心、最美好的人。”

 

荐诗 / 陈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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