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祝你美丽,而我祝你普普通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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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Jesse Dayan

昨日出生 

——给莎莉 · 艾米斯

紧紧合拢的花蕾,
我给你的祝愿
是别人所不曾给:
不是像美丽之类
寻常的东西,
或流畅地抒写
纯真与爱的春天——
他们都会祝愿你那些,
如果证明它有可能实现,
那么,你是个幸运的女孩儿。

但如果不能,就
祝你普普通通;
有着,和其他女人一样的,
庸常的资质:
不丑,也不好看,
没有什么不合常理
破坏你的平衡,
它,本身就不切实际,
也将阻碍所有其他美德的运行。
实际上,是祝你愚钝——
如果我们这样称呼一种熟练的,
警觉的,柔韧的,
不突显的,入迷的
对幸福的把握。

作者 / [英国]菲利普·拉金
翻译 / 舒丹丹

 

Born Yesterday 

for Sally Amis

Tightly-folded bud,
I have wished you something
None of the others would:
Not the usual stuff
About being beautiful,
Or running off a spring
Of innocence and love——
They will all wish you that,
And should it prove possible,
Well, you’ re a lucky girl.

But if it shouldn’ t, then
May you be ordinary;
Have, like other women,
An average of talents:
Not ugly, not good-looking,
Nothing uncustomary
To pull you off your balance,
That, unworkable itself,
Stops all the rest from working.
In fact, may you be dull
If that is what a skilled,
Vigilant, flexible,
Unemphasised, enthralled
Catching of happiness is called.

BY Philip Larkin

 
今天是菲利普·拉金诞辰100周年,除读到诗人桑克的一篇文章,并没有在网上看到别的什么关于纪念拉金的信息,对于一个一生平淡无奇,不爱旅行,甘心在小城市一隅默默生活,乏味且秃顶的诗人来说,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他的诗歌中常见的悲观、厌倦乃至一些关乎普通人的日常生活的愤激怨念之辞,却并非那么容易让人释怀。拉金是一个隐士般的存在,但他的声音却委实刺耳,像一只时代的乌鸦,藏身于叶片深密的树冠之中。

我时常把拉金引为知己,不是说我可以读懂他全部,而是说,他的诗歌似乎已经提前写好我正在度过的生活。别人曾问拉金怎么评价自己的诗歌被很多人喜欢,拉金说,那可能因为我写的都是关于“不快乐”。

但并非所有时代人们都欢迎“不快乐”的诗歌。比如当下这个语境,整个时代的“不快乐”正在让读者加速远离那些揭露这个世界不快乐之真相的诗歌,人们害怕读到那些赤裸裸写出自己真实处境的句子,避之唯恐不及,于是一味地加入到“岁月静好俱乐部”(桑克语)中,读一些甜水式的诗歌,用来逃避事实上的不快乐。

今天所选这首诗,是他为一位年轻友人新生女儿写的祝福之诗。他不愿意向其他人一样,说一些泛泛的赞美之辞。他的祝福更像是一个父亲想要说的话,愿她普普通通,像很多资质平常的女性一样,却能够轻易不依靠任何特殊的能力就能获得“幸福”。他把获得这种幸福的天然能力称之为“愚钝”,颇有一种禅机在。

记得苏东坡也有一首叫做《洗儿》的诗,这样写:“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苏轼认为自己为“聪明”所悟,所以希望孩子“愚且鲁”,这样就能“无灾无难到公卿”。“愚且鲁”作为一种快乐之源,苏东坡也是同意的。

你看,即便这样一首普通的祝福之诗,拉金也不想放过对生活的嘲谑。在不快乐的时代,希望朋友的孩子能够做一个普通人,专注于平凡的幸福,无疑是一个惯于书写不快乐的诗人的最大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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