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世界对我
眨了眨眼睛——正好
在厕所里
2
夏季的椅子
兀自摇摆
在暴风雪中
3
无能为力啊!无能为力!
——暴雨
奔流入海
4
今天没有电报
只是更多的叶子
掉了。
作者 / [美国] 杰克·凯鲁亚克
翻译 / 佚名、罗池
1
The earth winked
at me—right
In the john
2
The summer chair
rocking by itself
in the blizzard
3
Useless! Useless!
—heavy rain driving
into the sea
4
no telegram today
only more
leaves fell
By Jack Kerouac
他的一生,就是不断行走。
走在寂寂无人的高速公路,在黄昏笼罩的沙滩,在喧嚣只是另一种孤寂的曼哈顿街头,在众人虚情假意的笑脸中。
只是行走,并且除了死去,他不知自己将走向何方。
只是行走,并且除了死去,他不知自己将走向何方。
他的一生走过了二战、婴儿潮,他的步履在美国的东岸和西岸间,反复穿梭。
在他颇负盛名的自传体小说《在路上》中,主人公“多次横穿美国,到达墨西哥。一路上他们狂欢式的饮酒,吸大麻,探讨东方禅宗。夜宿村落,与女人调情,他们从纽约游荡到旧金山,最后分散。”(摘自维基百科《在路上》条目)
据说,这是他真实的生活写照。
我总以为,凯鲁亚克英年早逝,并不是因为疾病缠身,实在也是青春不再,走到这儿,已看够了风景。
此时离开,活得恰到何处,此生足矣。
他留下几百首俳句。这些作品中,他似乎开了“天眼”。寻常的生活小景,在他的笔下,寥寥几个单词,就化成了充满特别意趣的场景。
俳句短小,格局如精致的八音盒。特选了四首,让我们看看这个“江湖浪人”的小小世界。
首章,“世界对他眨了眨眼睛”,我以为,写的是快乐。
怪怪的快乐。
几个单词,营造了生活中的一份温暖而俏皮,转而又点出“在厕所”,令读者不禁愕然。
“垮掉的一代”似乎并不是看什么都愤怒,他们好像在用一种幽默且还有点温情的眼光在看待世界。
不太清楚诗人在厕所里遭遇了怎样的灵光一现,诗歌有时候就是人类对苍茫世界抖一下自己的小机灵。
万不该用逻辑去推理诗意。
或许,这只是凯鲁亚克在马桶上(Dr.John Harington爵士发明了马桶,所以厕所的别称是John)的一次“括约肌筋挛”,令他感受到了某种生的趣味,苦苦的,但又好玩得活灵活现。
每个人或许都有点隐秘的趣味,有的人爱闻汽油,有的人甚至喜欢闻臭袜子。
生活之“意趣”,可以很无厘头。
第二篇,是给时间画了一幅肖像。
摇来摇去的是那张老椅子,椅子身上的木纹像是夏天在它身上刻下的纹身。
而此刻,四周已是一片冰雪。
“摇摆”和“暴风雪”之间,构成了一种紧张的对峙感。写作于暴风雪之时,那夏天已经是过往,摇椅是作者记忆的承载物,承载着流逝的夏日,美好而静谧,迎来的是当下的严寒。
诗人,总是对时间的流逝万分敏感。
这种流逝,体现在物体上,以诗人手眼,便酿成了“物哀”。
第三篇,有点铿锵,有点愤怒,但又有点无奈。
水,无论是河川还是雨雪,是人眼所能见到有形而又流动最快的物质了。流逝之物,最会引人伤怀嗟叹。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这种感受,跨越时代跨越地域。
两千年前的孔子,面对的场景,永远在路上的凯鲁亚克,也同样面对。
这种永恒的人生主题,从来都曾准确无误地敲动每个人的心门。
俳句很轻巧,更多的时候适合表达内心中某些纤细如蜂鸟振翅般的感受。但有时候,也有雄浑,有苍凉,有深沉。
第四篇,是一种等待的怅然吧。
等,可以把时间酿成酒。一直沉浸在等待中的人,容易醉。醉在自己的焦虑里,看什么都容易惹上一份失落感。
等,就是心里丢掉了一块小拼图。
等到了才能拼全。
这时候,看什么都是失去,看什么都在遗落。
何况是树叶,纷纷扬扬,散于眼前。
罗兰巴特在《Empire of Signs》中指出:俳句就是一个小孩指著某样事物然后说“That! ”,而无意去指涉该事物的任何分类。
这句话太拗口,我曲解一下,俳句是僧人口中的“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是仁者心动”。
林夕为陈奕迅写的一首歌中唱道:
我的快乐时代唱烂 才领悟代价多高昂
不能满足 不敢停站 然后怎样
当内心失去了方向,当往昔只能追忆,我们揣着一颗驿动之心,在迷惘中,只能不断自问“然后怎样”?
凯鲁亚克的答案是:上路,写下沿途的风景,心动于当下。
愿我们永远心动,永远年轻,永远在路上。
荐诗 / 孙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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