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等雨时做了些什么

我们在一个方舟里
手里没有一本护照
混浊的玻璃窗   空气中充满
唾液和身体油脂的气味   怀孕的女人
推挤着她的腹部   那个孩子
不会死在途中   弱小的孩子   不会跳进
群鲨的口中   看不见使者的身影   我们想要唱歌
但几乎不能击掌   我们的肋间升起一声呻吟   断裂
我们舔舐着汗水   来自对方身上的汗水   那个母亲
咀嚼着胎盘   她想要分享   但   我们纵容了她的贪婪
我们大笑   而风   在回应我们
我们祈祷   入   我们的嘴   只有上帝的   我们的   呼吸
演奏出   我们冥想的音乐   我们标记
和我们母亲乳头的距离   用那些   脆弱的指甲
我们在彼此灵魂中看到的   是恐惧   我一定
要留下两个   利物浦的岩石在翻滚   就像
从天使的葡萄园中坠落   我们能够给予怎样的颂歌   用我们被缚的双手
它们仍然   在说话   以一种存在的   理由
成双成对   它们拖拽着我们   就像两只动物

作者 / [美国]亚芙雅·安桑
翻译 / 光诸

what we did while waiting for the rain

we are in an ark
not a passport in hand
tinted windows and air the taste of spit
and body oils    the pregnant woman
squeezes her abdomen    the child will not  die
in the middle of a journey   too weak   to jump
into the sharks    no emissary in sight   we want to sing
can barely clap    a groan rises from our ribs  broken
we lick the sweat    from each other’s sweat  the mother chews
on her placenta  she wants to share  but  we allow her greed
we laugh  the wind   responds
we pray  into   our mouths  only the breath   in God  in us
makes music   of our meditations  we mark the distance
from  our mother’s   nipples with these   fragile fingernails
what we see    in each other’s spirits  is fear   I must have
two left   the Liverpool rocks roll like they fell from an archangel’s
vineyard   what praise can we give   with bound hands
they still   out talk    with a reason   of existence
in pairs   they drag us    out like animals

by Afua Ansong

在我最近推介的每首诗的留言里，我都会收到“要看小yellow诗”的要求。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我并不是不想推，但是这类诗真的不好找。单纯写欲望总是过于单薄，写得太好又容易轻佻。再说了，如果一个人自己青灯孤枕，读一首只是讲别人很快活的诗的乐趣又在哪里呢？所以，我尽量选一些复杂的，有深度的“小yellow诗”。今天看见这一首，马上决定介绍给大家，但最终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我自己的解读是什么？我犯了什么错误？请读者接着往下看。

这首诗的名字“我们在等雨时做了些什么”听起来就很有那个感觉。在正文中，我们发现这首诗的故事发生在“方舟”上。在《圣经》中记载，上帝为了惩罚堕落的人类，准备降下大洪水，同时命令义人诺亚建造方舟以保留人类和各种地表动植物的种子。在封闭的方舟中，等着下雨（大洪水），一定是一种非常压抑的过程，同时周围又是代表着欲望的动物。两个人想要靠近，同时又被道德束缚着——在原本就代表着“道德”的方舟上，怎么能允许放纵的自由呢？

这首诗没有标点符号，为的是打乱词语间的逻辑联系，一个词可以被看作是属于它左边的单元，也可以看作是右边单元的一部分。很多时候，作者都故意让词句的意思含混不清。比如“我们的肋间升起一声呻吟 断裂”，是肋骨断裂了，还是呻吟断裂了？再比如“它们拖拽着我们 就像两只动物”，到底是“它们”像两只动物，还是“我们”像两只动物？这其实是一种“经济”的写法，用一个词换回来两个不同的意思，都切合主题——我们的手像动物，我们也像动物，一切都充满了焦虑和野性的张力。

虽然我的解读有一些疑点，比如“母亲”代表着什么？但我对自己的感觉还是相当有自信的。直到我读到了作者本人的阐述：“我看了美国乔治亚州和加纳海岸关押黑奴的地方，进而想象我被关在贩奴船上的情形。”本诗的作者亚芙雅·安桑是美国冉冉上升的黑人女诗人，她的诗的主题大多是有关女性和黑人的“身体政治”——这首诗也不例外。

我突然意识到，“方舟”这个充满道德感的意象在这里出现，是对极其不道德的贩奴船的一种反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