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痕

关掉一切，无论灯光还是生活，
还有你刚刚说着的
话——我们不要交谈，

而是赤脚走过那片湖水，
并且一直走，直到我们的脚趾
流出鲜血。我们

什么都不会明白，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路上太阳将变得苍白
越来越苍白，你额头上那道

明亮的疤痕将发出比以往任何时候
都更耀眼的光，还有你胸口
那些疤痕也会像清澈的

星星一样照亮这些昏暗的身体。
我们向前挺进，直到源头之地
谁的，什么，随后我们穿过湍回上行

抵达了静息与源流。

作者 / [德国]亨宁·阿伦斯
翻译 / 肖蕊

MALE 

Schalt alles aus, ob Licht oder Leben,
und was du eben
sagtest – wir wollen nicht reden,

sondern barfuß über das Wasser gehen,
und zwar solange, bis unsere Zehen
blutig gelaufen sind. Verstehen

werden wir nichts, aber das ist egal,
denn unterwegs wird die Sonne fahl
und fahler werden, das leuchtende Mal

auf deiner Stirn wird heller strahlen
als je zuvor, und auch die Male
auf deinen Brüsten werden wie klare

Sterne die dunklen Körper erhellen.
Wir stoßen vor bis zu den Quellen
dessen, was ist, und aufwärts durch Schnellen

gelangen wir schließlich zu Stillstand und Strom.

Henning Ahrens

作为读睡的一名忠实读者，一直以来，我对光诸“周一的小黄诗”都怀有极大的热爱，而作为一名德语诗歌译者，我也始终很想发掘一下德语诗歌中的“小黄诗”，然而也许是因为德语诗歌和英语诗歌在气质上颇为不同，也许是因为我自己阅读的视野不够开阔，也许是因为德国人在情欲与性爱方面确实是没有什么天赋，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遇到一首可以跟大家分享的德语“小黄诗”。

因此，当我读到这首《疤痕》的时候，真的是眼睛为之一亮，尤其是当我去翻找这位诗人的其它诗作，并没有发现其它类似作品的时候，更觉得它像是天外飞仙般的神来一笔，孤零零地矗立在德语诗歌里，仿佛铺满砾石的河滩上开出一朵鲜红的百合花。

当然，抛却它满足了我预设的期待这件事情，单独看这首诗，它也的确不俗。开篇的“关掉一切，无论灯光还是生活”，一刀切开了外在的喧嚣世界，将令人疲惫沮丧的生活剥离，直奔只属于两个人的亲密关系而去，让关系中的两个人共同踏上探寻的道路，探寻身体与灵魂的秘境，并在这探寻的过程中用一种脱离了语言的方式相互交流，找到只属于两个人的亮光。

而在这个过程中，诗中作为核心意象提到的却是疤痕，不难想象，疤痕背后，必然是充满伤痛与失败的故事，这些伤痛与失败可能来自于外界，也可能来自于亲密关系本身，不过当流血止息，这些故事成为过往，诗歌中的两个人仍然能够带着这些疤痕抵达静息与源流——这不仅让人感受到无比的圆满与安慰，更让这段关系本身显得愈发丰富立体。

当然，对于这首诗的解读来说，亲密关系只是一个可能的角度，只是我个人直觉之下选择的解读。不过此时此刻，世界那么嘈杂，每天发生的事情中有那么多都不如人意，这不由得让人只想回归到一个安全静谧的所在，与一个亲密的人共同探索内在的奥秘——也许这究竟也仅仅是一种理想，建设美好的亲密关系的难度并不低于追求世界和平，用亲密关系抵抗一个糟糕的世界也究竟不过是妄想，可是我们仍然憧憬那个秘境，那个源头，那个只有两个亲密无间的人才能一起抵达的源流之地，因为只有在那里，我们才能毫无杂念，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