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仰起头找到几颗星星时,钟形罩突然被掀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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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图 / Magda Nałęcz

命如珍珠 

当你罹患肿瘤时,
我选择了读医学,
陡然认识到健康多么重要、珍贵;
当你依然频繁发怒、感到无聊厌倦,
眼看这一生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冠冕,
我选择了研究抑郁症。
无论我怎么做,
也不能使你开心快乐起来。
悲伤的河流发出声响,
在成熟的成年期,我终于清楚了,
我不过投下了一根树枝,
扔下了一块石头或泥土。
我可以走自己的路了,
我还要用更美丽纯正的话语,
替代你的话语,
我要擦除你的教导。
我还要叛逆到底,
和自己重复“没有”“没有标准”
像重复咒语。
我要自由地嬉戏。
终于我明白了,
无论我什么都不做,
或做什么,
我都命如珍珠,命如草芥。
我,皮肤更粗糙黝黑或更细腻白皙的人,
咖啡馆熟悉我的服务员,
穷人,混合一起的微凉的风与微温的阳光,
动物,植物,紫禁城,雍和宫,
当仰起头找到几颗星星时
手舞足蹈的女儿,
我们皆一样。
钟形罩突然被掀开,消失,
世界广阔,澄澈,不那么危险,
我拥有它,合着韵律行走。

作者 / 张慧君
选自 / 《命如珍珠》,长江文艺出版社

 

张慧君这首诗并不难懂,有一种自传的性质,讲述了一名女性试图用“更美丽纯正的话语”代替来自社会和家庭的“训诫”式的话语的一个过程。

在阅读这首诗的过程中,我脑海里不得不回想起另一首诗,就是闻一多先生的《奇迹》。我一直把《奇迹》当成是中国新诗史上最伟大的颂诗之一。在《奇迹》中,闻一多呼唤一种“整个的,正面的美。”而这种“正面的美”无论是在闻一多先生的那个时代,还是在今天的这个时代,都如“珍珠”一样宝贵。

我们从写作年表中可以看到,闻一多先生的《奇迹》是写于《死水》之后,也就是说闻一多先生是在诅咒和鞭挞“丑”之后,写出像《奇迹》这样的充满了肯定的力量作品。而张慧君的这首《命如珍珠》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看成是《死水》和《奇迹》的混合。诗歌前半部分的压抑在后半部分的赞美中得到了升华。

记得有一次西渡老师曾经批评过我过分沉浸于“恶趣味”。然后,他说诗歌虽然在波德莱尔之后的近二百年发展,虽然主流诗学往往是以对抗和反讽的形式得到认可的,但是诗歌还是要回到歌唱,回到赞美,回到肯定中去。我当时虽然理解西渡老师的良苦用心,却又感到某种无力,也就是对于赞美本身的乏力。当然,我把这个问题归根与我自身,而不是周围环境。

所以说,我每次读到那些有能力去书写“正面的美”的作者,都会感到非常的羡慕和欣喜。这也是我在这里推荐张慧君这首《命如珍珠》的根本原因。

荐诗 / 杜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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