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落日很美。
今天,我的妈妈六十岁。
我不高兴,也不悲伤。
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替代
我的妈妈,我也不愿意
把我的妈妈比作任何事物。
我的妈妈,仅仅是
我的妈妈。
作者 / 夏午
欧内斯特·海明威19岁时曾作为红十字救援队的救护车司机,在欧洲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他在前线被炮弹炸伤了双腿,转移到意大利米兰接受治疗和修养。1918年8月29日,养伤期间的海明威在给母亲的一封信中写到:“妈妈,我又一次陷入了爱情。”
在海明威书信集收纳的近600封书信中,这封信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一方面,因为知道作家的这段经历,日后将作为素材被他写到不朽的《永别了,武器》之中;信中他对妈妈提到的“爱情”,就像埋藏的一个线头,将于未来牵引出一部文学史上的杰作;另一方面,这位读者心中以硬汉形象著称的小说大师,在给母亲的家书中,少见地呈现出一个孩子气的形象。
这种反差感还挺有趣的。类似的例子还有:我曾在一个视频片段里,看到迈克尔·乔丹的母亲在NBA名人堂演讲。她提到迈克尔在大学期间写给她的一封信,他把手上钱花光了,希望妈妈提前给他寄20美元。这位篮球运动甚至整个体育史上职业生涯最成功和富有的传奇明星,无数球迷的偶像,在妈妈的谈笑中又变回成一个窘迫的少年。
母亲是这样一种存在,在她们旁边,硬汉和传奇都仍然是一个孩子。
今天推荐这首诗,与前面母亲的视角不同,它提供了一个看待母亲的视角。两种视角恰好构成一种相互的凝望。
诗人夏午在诗的开头写到落日。“今天落日很美。”这很容易使读者与妈妈的六十岁产生意象和修辞上的联想。但在接下来的部分,我们马上又看了作者对这种联想的反驳:“世界上没有什么事物可以替代/我的妈妈,我也不愿意/把我的妈妈比作任何事物。”
这三行直接对读者阅读惯性的消解,初看好像是一种“调皮”,或书写形式上的玩笑。但事实上诗人此处的用意不在“捣乱”似的破坏,反而是着力于建立,建立一种对落日之美全新的看待方式:意在摒弃意象联想中“却已近黄昏”所附加于时间上的紧迫和遗憾。而这也正是对母亲六十岁“不高兴,也不悲伤”的情绪来由。
明天是母亲节。这三个字中的“母亲”,更大程度上是一个大而化之的集合概念,具有某种昆德拉所谓“媚俗”的成分。具体到每一个母亲身份的确立,除了生物学上的出生之外,还理应包括无限细小乃至涵盖母亲与孩子彼此一生的相互构建。这无比复杂,却也可以非常简单,正如诗的结尾所说,“我的妈妈/仅仅是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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