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 / Laura Foster
在一个夏季的日子,正午
使天空变成了一个炽热的火炉,
我的心,正为梦想,寻找一个安静的角落,
于是你来了,我疲惫的朋友。
我的花园种阴凉的角豆树——
绿油油的,远离城市的人群,
它的叶子低语着神的秘密。
我的好兄弟,让我们避一避吧。
在这个甜蜜的正午
我们分享快乐与温柔,
当阳光刺穿了丰盛的树阴时
金色的光线泄露了这秘密。
在寒冷的冬季的夜晚,
当寒冰刺痛你
当冰霜的刀子插进你颤抖的肉体,
到我这里来吧,愿上帝保佑。
我的住房简朴,缺少显赫,
但是温暖、明亮,对陌生人敞开。
它的壁炉里有火,桌子上有蜡烛——
我失散的兄弟,请留下来,取一取暖。
当我们在嚎叫的暴风雨里听到一声哭喊,
我们会想到外面饿得要死的穷人。
为他们哭泣——流下真诚、可怜的泪水。
好朋友,我的兄弟,让我们互相拥抱。
但是,当秋天带着雨水和阴云来临,
屋顶漏水,房子里面有蛾子,
这个荒凉的世界,阴沉,在污泥中沦陷,
我仁慈的兄弟,让我独自一人留下。
贫瘠的时代,我的心在缓慢的
衰败中枯萎,我愿独自一人。
不被看见。不被知晓。没有一个陌生人理解。
在一种无声的痛苦中,我独自悲伤。
作者 / 哈伊姆·纳赫曼·比亚利克
翻译 / 李以亮
他年轻时曾采访过基什涅夫(现在的摩尔多瓦首都基希讷乌)屠杀的幸存者,备受震撼。1903年,在这座沙俄城市,由于被纵容的歧视和污蔑,49名犹太人丧命,数百人遭到强奸和暴力伤害。这个事件被视为之后欧陆一系列种族屠杀的开端。经此之事,这位孤儿,贫穷的犹太教徒,成长为一位民族主义者,为犹太文化奔走终生。
比亚利克一辈子都说意第绪语,一种混杂德语、斯拉夫语和犹太教词汇的奇怪语言,也是流散于欧洲的犹太人的通行语。但希伯来语才是他主要的创作语言,这是被早期犹太民族主义者们复活的语言,是他们想象中居住在故土上的犹太人应该说的语言。他一生教授希伯来语,还和朋友共同创建了希伯来语出版社,出版希伯来语经典和课本。
由此我们知道,在这首诗里,比亚利克希望用自己朴素的小屋荫庇的疲惫的朋友、失散的兄弟是什么人,悲悯的泪水和拥抱意味着什么。一战之前,复国的政治运动远未成形,敌意环绕,危机四伏,离散犹太人的彼此连接仍在朴素的情感维度,也更隐秘、“沉默”。在末尾两段,诗人笔锋一转,表达在这个糟糕的时代,愿意独自承受所有伤痛,显然出于对现实的失望与愤懑。而之所以转折发生在秋季,恐怕因为犹太人为期十天的忏悔日就在秋季。
比亚利克的创作基本都在1908年之前,他所承受的流散民族的命运已经成为历史。但这首诗在今天仍然动人心魄,因为屈辱和离散(并不限于地理意义的)仍然是很多人的命运;将承受共同命运的陌生人视为兄弟朋友,仍然是艰难且高贵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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