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脚踏到死亡那颤抖的弦上,然而这就是爱情

配图 / Joshua Raz

 

▎航线仿佛   

航线仿佛
生命跃动的发丝
被拖曳着
变成死亡暗夜般幽深的颜色
从你那儿
流向我。

被绑缚在
外边
我俯下身
渴求着
去亲吻那远方的尽头。

黄昏
掷出夜的跳板
越过那片残红
延伸着你的岬角
而我迟疑地把我的脚
踏到已然开始的死亡
那颤抖的弦上。
然而这就是爱情——

1959

作者 / 内莉·萨克斯
翻译 / 肖蕊

▎Linie wie   

Linie wie
lebendiges Haar
gezogen todnachtgedunkelt
von dir
zu mir.
Gegängelt

außerhalb bin ich hinübergeneigt
durstend
das Ende der Fernen zu küssen.
Der Abend
wirft das Sprungbrett

der Nacht über das Rot
verlängert deine Landzunge
und ich setze meinen Fuß zagend
auf die zitternde Saite
des schon begonnenen Todes.
Aber so ist die Liebe –

1959

Nelly Sachs

 

内莉·萨克斯和保罗·策兰一样,都是背负着犹太痛苦,在他们的诗里,死亡如影随形,即使在写到爱情时,死亡那颤抖的弦也会发出痛苦的哀鸣。

在这首诗中,诗人与远方或故国的爱人仅剩一条细如发丝的“航线”相连,而那虚无缥缈如“生命跃动的发丝”的航线,却“被拖曳着,变成死亡暗夜般幽深的颜色”,以及“而我迟疑地把我的脚/踏到已然开始的死亡/那颤抖的弦上”。这“航线”的两段,似乎分别连接着两个不同的“死亡”。一个是似乎已经成为事实的死亡,一个是“已然开始的死亡”。

萨克斯十七岁随全家去某地度假时,曾热恋过一个四十岁的男子。这是一个疯狂少女的初恋,但很快就遭遇到失恋的沉重打击,以至于自杀。此后萨克斯一直处在一种抑郁的精神危机之中,终身未嫁。随着德国排犹恐怖的到来,她所爱慕的人也在大屠杀中死去。我们不知道这首诗所写是否与这位恋人有关,而只能做出一点可以理解的联想。

内莉·萨克斯原本出生在德国柏林一个富裕的犹太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位工厂主和业余钢琴家,萨克斯从小就在优渥的家庭条件下长大,养成一种敏感内向的性格。1930年她父亲去世后,便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在纳粹德国的排犹恐怖中,财产和房屋都被没收,在即将被遣送进集中营之前,有幸得到瑞典友人的帮助,逃离德国,定居在瑞典的斯德哥尔摩,并于1952年加入瑞典籍。

凭着对创伤与痛苦的回忆,萨克斯在瑞典写下其一生中的主要作品,并在1966年和以色列作家阿格农一起获得了当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译者肖蕊认为这首诗所要表达的是:“一个人远离心之所系的人和事情,不论日常是在哪儿,在做什么,都仿佛被牵引着,时间长了,似乎被固定成了某个僵硬的姿势。因为热情留在了远方,所以在此地就活成了一个僵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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