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件姑娘们的内衣晾在一条绳子上

配图 / Hayden Clay

姑娘们的内衣之舞  

 

十二件姑娘们的内衣
晾在一条绳子上,
蕾丝的花边在乳间,
仿佛哥特式教堂的玫瑰窗。

上帝啊,
请保护我不受邪念所侵。

十二件姑娘们的内衣,
那是爱啊,
阳光闪耀的草坪上纯真姑娘们的嬉戏,
第十三件,一件男衬衫,
那是婚姻啊,
终结于私通与一声枪响。

飘进飘出拨弄姑娘们内衣的风,
那是爱啊,
我们的尘世被其香柔之气环抱:
十二个空灵的身体。

那些由轻盈的空气做成的姑娘
正舞跃在绿色草坪上,
风轻柔地形塑着她们的身子:
胸部,臀部,还有腹部那儿一个浅凹——

快张开啊,我的眼睛!
不愿打扰她们的舞蹈,
我从那些内衣膝下轻轻溜开,
但万一她们哪一个跌倒了,
我会贪婪地将之吸进我的齿间,
咬她的乳房。

爱,
我们吸进并以之为食,
不再对其抱有幻想,
爱,为我们的梦定调,
爱,
紧随着我们的起起落落:
空无一物,
却是一切的总和。

在这全电气化的时代
流行的风潮不是洗礼而是夜总会,
爱情被打气筒打进我们的轮胎。
我罪孽深重的抹大拉,别哭:
浪漫之爱已经熄灭了。

信仰,摩托车,以及希望。
作者 / [捷克]雅罗斯拉夫·赛弗尔特
翻译 / 陈黎、张芬龄
选自 / 《穿越世间众美:赛弗尔特诗选》,雅众文化

 

 

1984年10月,八十四岁高龄的捷克国民诗人赛弗尔特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在授奖理由中,对其诗作的特点做了如下总结:新鲜感、官能之美和丰沛的原创性,以及表达了人类对自由无羁的无限追求。

赛弗尔特最新中文诗集《穿越世间众美》的译者陈黎、张芬龄在这本书的译后记中称他是美的信徒,感官世界的痴迷者。并以这首诗为例来说明赛弗尔特终其一生对物质世界之美的着迷——

他含蓄又不矫饰地用他对生命的爱和他的愉悦感染读者。他是感官世界的诗人,不是超验、苦恼、恐惧或焦虑世界的诗人。他不是学识渊博或智慧卓越的诗人,而是一个实实在在、深入民间的诗人。引他注意与赞美的,不是理论和抽象概念,而是具有感官之美和丰富情感的生命价值。

赛弗尔特本人在接受访谈时也曾这样说——

随着年岁增长,人会发现不同的价值观和不同的世界。对我而言,这意味着我发现了感官之美……所有的言语都可被视为一种获得自由的努力,努力感受自由的喜悦和感官之美。我们通过语言追求能表达我们内心深处的想法的自由,这是一切自有的根本。

他在另外一首诗中还有这样的表达——

被甜甜的唾液紧黏在
面临独一无二时刻的双唇间,
我无意让我悲惨的灵魂
获得拯救,
也不渴望永恒的至福,
我求瞬间即逝的
短暂喜悦。

在赛弗尔特看来,美是转瞬即逝的,感官之美尤其如此,爱的发生与对美的发现、抓取和占有一样,所谓“浪漫之爱的熄灭”从某种角度上是指人们在电气化的时代,是否已经丧失那种发自朴素人性的对美的发现与把握。

“爱情被打气筒打进我们的轮胎”,在以速度为指标的电气化时代,对转瞬即逝的美的把握,恰恰需要的是一种慢,一种可以认真观赏晾衣绳上的内衣之舞的一小片刻时间之外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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