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1923年出生的葡萄牙诗人安德拉德写作《无钱的情侣》时并未想到泰戈尔，他只是想到与金钱无关的自由，鸟儿一般的自由。

生活充满了可能性，但是金钱把许多可能性覆盖了，似乎有钱才有可能，爱的可能性同样如此。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俗话的确很真实，没有钱的时候，生活的可能性被一个个封锁，想要的得不到，“百事哀”。

然而诗人笔下“无钱的情侣”却过得幸福，他们的心中有传奇、神话、花园……他们很清楚：金钱只是暂时覆盖了可能性，可能性本身依然存在。

这世上还有无数的可能性是免费的，当我们关注“可能性”本身时，就感受到那些免费事物的美好。

我想到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芝士蛋糕形的我的贫穷》，那是一对新婚的夫妻，他们的廉价出租屋位于两条铁路之间，噪音很大，冬天寒冷，但他们的生活并没有被贫穷摧毁：

“四月里照例有几天是铁路罢工的时候，一到罢工，我们真是幸福。电车一整天连一辆也不在轨道上跑。我跟她抱着猫走下铁轨，晒太阳，简直像坐在湖底一般安静。我们正年轻，才新婚，而阳光又免费。”

“他们像动物一样忍饥受渴，路经之处，四周一片寂静”，安德拉德笔下的情侣自带“湖底一般的安静”，这很关键，因为这个世界的喧嚣来自忙碌，而忙碌是为了钱——

你需要屏蔽喧嚣才能阻断“为了钱”的喊叫，然后听见“可能性”本身的呼唤，发现阳光是免费的，诗是免费的，真实的爱是免费的……

“无钱的情侣”是消费社会的异端，如哈特与奈格里在《帝国》一书的结尾所说，“以存在本身的欢乐来反抗权力下的苦难。这是一场没有力量可以控制的革命，这是不可抑制的轻松和快乐。”

“无钱的情侣”享受在“可能性”本身之中，那“可能性”本身就是“道”，它通往无数的地方，无数的地方又是它——

在“道”上，就像不种也不收的飞鸟：自然，自在，自由。

荐诗 / 吴可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