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

天花板上
悬挂着一缕蛛丝，
恰好在我床的上方。

每天，我都在观察
蛛丝如何垂得越来越低。
有人给我送来
天梯了——我说，
是从空中为我抛下的。

尽管我瘦得要命，
只是昔日之我的幽灵，
但我想我的身躯
对于这纤细的梯子来说，
依然太沉太重。

——灵魂啊，你走在前面吧，
慢慢的！慢慢的！

作者 / [罗马尼亚] 马林·索雷斯库
翻译 / 高兴
选自 / 《水的空白》，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这是一首病中之作。诗人索雷斯库躺在病床上，看到了正上方的天花板上一缕细细的蛛丝。这似乎成为他打发时间的一种特殊方式，他每天都在观察，看着蛛丝越来越低。通过“我说”两字可知，诗人应该是对着看护他的亲人或朋友开玩笑：有人从空中为我抛下天梯了。

或许诗人预感时日不多，接下来陈述了当下的状况：骨瘦如柴，仿佛是过去自己的幽灵。但即使如此瘦削，这副肉身对于天梯来讲，依然显得沉重。怎么办呢？——灵魂你先走吧。但要慢慢的，慢慢的，这是肉身对灵魂的留恋，更是诗人对生的留恋。

这位充满奇思妙想的诗人在病危时也不忘用即将到来的死亡幽默一番。死亡本是令人恐惧的事，在诗人的幽默中变得微弱而平和。但这种反差式的写法，使人倍加感受到在幽默背后的悲痛和不舍。而这种悲痛不是对死的恐惧，准确地说，是对生的依恋，这在两个“慢慢的”之中表现得尤其强烈。

完成这首诗的几天后，索雷斯库溘然离世。这也是他写下的最后一首诗。

荐诗 / 冬至（dongzhi_xiachao）
2015/01/28

题图 / Arunas Zil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