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神

1

早晨
司黑夜的女神抱紧双臂
变成了普通的女孩
夜色只凝成了她的线衣
黑围裙，她并不喜欢
却是店里的规定

2

外面的光亮是一枚钢盾
连最小的村庄
也被高高的举起
她的哥哥要夺取皇座上的宝石
那遥远的角力
引来了满城的精灵

3

她小心的点着刚送来的啤酒
椅子翻放在桌子上，潮的
像七点的初中教室
她把音乐关轻，算出昨天的小费
她发呆
等着一个爽约的画家

4

我站了很久
肩膀上落了那些精灵的银屑
钟，是一只驯服的巨兽
没法松开时间的锁链，我能做什么呢
我觉得她的工作挺好的
像在世界里

作者 / 李晴

整首诗就是在描述一个普通女孩一天之始在小餐馆或咖啡屋工作的细碎情景，一个平常人的平常事。是的，每个人，在别人看来都只是个普通存在，平凡透顶，可也许你错了。普通女孩也有她自己的故事。这让人想起黄灿然的《你没错，但你错了》，那首更直接，而《钟神》更柔软、细腻而弥漫。比喻巧妙融入分行，随处可见闪光的字句，这在时下流行的文本中是看不到的：

“司黑夜的女神抱紧双臂／变成了普通的女孩／夜色只凝成了她的线衣”；
“外面的光亮是一枚钢盾／连最小的村庄／也被高高的举起”；
“椅子翻放在桌子上，潮的／像七点的初中教室”。

钟作为时间的载体，也是事件的载体，一切敏感的细微点滴的载体：她小心的点啤酒、数小费、调音乐、发呆、等待。一连串细节叠加出黑线衣女孩独有的状态，那么她在等谁呢？是一个爽约的画家么？纯净的画面里添加了让人难以觉察的悲伤。作者独特的视角在第四小节揭晓：“我站了很久／肩膀上落了那些精灵的银屑／钟，是一只驯服的巨兽”。

所有现实世界的精灵都是神的化身。黑线衣女孩的前世或许就是司黑夜的女神Leto。清晨七点钟的光亮像一枚钢盾，连接着钟神看得见的过去 －“她的哥哥要夺取皇座上的宝石 ／那遥远的角力 ／引来了满城的精灵”，和他正俯视着的现在 －“我觉得她的工作挺好的／像在世界里”。而钟神自己（或许也是作者本身么）却也有他小小不觉的绝望：“没法松开时间的锁链，我能做什么呢”。

李晴曾说，“艺术即引起人的幻觉的东西，若一首诗未引起一个人的某种幻觉，才是失败的诗歌”。且不管这样说是不是太武断，但无疑好的诗歌会帮助人们打开更多平日里锁起来的感官。所以现在从日常生活中慢下来，读读这首《钟神》，读读感官弥漫的分行文字传递给你的幻觉：你看到了什么，又感到了什么？

荐诗 / 林安
2015/02/08

题图 / 李晴《醒来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