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最后一首歌,我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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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年

唱完最后一首歌
我就可以走了

我跟我的马,点了点头
拍了拍它颤动的肩膀

黄昏朝它的眼里奔来
犹如我的青春驰入湖底

我想我就要走了
大海为什么还不平息

朋友

朋友离去草地已经很久
他带着他的瓢,去了大海
他要在大海里盗取海水
远方的火焰正把守海水
他带着他的伤
他要在火焰中盗取海水
天暗下来,朋友要一生才能回来

树叶曾经在高处

密不透风的城堡里闪动的光的碎片

并非为落叶而哀伤
它闪耀,照亮着叶子的归去
一个季节的迟到并未带来钟声的晚点
笨拙而木讷的拉动钟绳的动作
也不能挽留树叶的掉落。你见证了死亡
或你已经看见所有生命归去的踪迹
它是距离或速度的消逝,是钟声
敲钟的拉绳和手的消逝。大地并非沉睡
眼睛已经睁开,它伸长了耳朵
躁动并在喧哗的生命,不要继续让自己迷失
大地将把一切呼唤回来
尘土和光荣都会回到自己的位置
你也将回来,就像树叶曾经在高处
现在回到了地上

作者 / 东荡子

 

东荡子,来自东荡洲的孩子,他为诗歌而生,他也因诗歌,而让49年的生命变得纯粹和丰盈。10月11日,他唱完生命最后一首歌,提前走了,没有通知所有的朋友,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他去了他诗歌王国阿斯加。朋友,一生都回不来了。

想来生命真无常。几年前,一家人和浪子去东荡子家住了几天,那是和他相处最长的时光。东荡子的猪蹄做的非常好吃。手艺带走了,幸好诗歌留下来。

早上去增城。东荡子遗体在殡仪馆,朋友们商量还是化妆后再见他。见了荡子夫人小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东荡子父母明天会来增城,他们还不知道此事,原本是周一给他过49岁生日的。如何将这个悲伤的消息告诉两位来给儿子祝生的老人,这真是个残酷的问题。

东荡子生前说,诗歌是我们心灵深处的漏洞,作为诗人,他要弥补这个漏洞。东荡子的诗,高远清澈,又缜密严实,他是真理的忠实追随者,他一生都在追问终极问题,他把爱、真诚、困惑都放在了阿斯加,而面对俗世,他始终是冲突和紧张的。东荡子的青春是颠沛流离的,生活是破碎和凌乱的,幸好,他在诗歌里展现了完整而自恰的世界,这是诗人的幸运,也是热爱东荡子的人的幸运。

东荡子是他的诗歌王国的王者,他为蚂蚁戴上王冠,为劳动者歌唱,他以构建世界的方式表达他的愤怒,展现语言的力量,他从远方而来,为远方和未来歌唱,他从马匹和大海中吸取力量,获得宁静,生命的纯粹,生活的质朴,像火焰一样燃烧着他的精神世界,从未离开过。

东荡子不是这个功利社会的成功者,但他有强大的气场和力量,感染着身边的人,他声若洪钟,在诗歌理念和价值判断上与人据理力争,毫不退让,这种理念也贯穿在他一生的写作中。他以王者的姿态,俯瞰人间,他曾经像树叶一样在高处,如今他回到了地上,即将回到泥土中。他是在海水中盗取火焰的人,但他更是卑微的伐木者,他用心灵和天赋砍伐的树木,曾经给我们带来丰沛的营养,在满目苍夷的人世中,让我们获得一丝宁静和美好。

东荡子称自己是异类,“我孤身一人,只愿如影相随,叫我异类吧,如今我走到这田地,并把你们遗弃的,重又拾起。

东荡子走了,他再也不回来了,永远离开这个本不属于他的世界,他去了阿斯加,那里有爱,有充沛的雨水和心灵,有不喧嚣的夜,那里可以让他永世思考,不再劳顿,他终于不再成为时间的仆人,一切尘世的意义将消失,而真善美和永恒,陪伴着他。

荐诗 / 西门不暗
2013/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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