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脸上的水曾经被我螺杆
转动的地方，掠过你干枯的灵魂，
死者的眼皮上翻着；
在美人鱼撩起她们的头发穿越
你冰层的地方，刮过干枯的风
穿越盐粒、草根和鱼卵。

你绿色的花结曾经紧缚
船绳的潮汐里，走来
那绿色的解缚人，
剪刀抹上油，刀片松弛地悬着，
从源头切断他们的通道，
摘下湿漉漉的果实。

来去无踪，潮升汐落，
拍打水草丛生的爱情之床；
爱的水草枯萎而亡；
孩子的身影晃动在岩石的四周，
他们从各自的空旷中，
向着海豚游曳的大海呼喊。

虽然坟墓般干枯，你斑澜的眼睑
绝不会锁闭，圣贤施展魔力
滑过大地和天空；
你的床第应当铺满珊瑚，
你的潮汐里应当游动起蛇群，
直到我们丧失海的所有信念。

作者 / [英国] 狄兰·托马斯
翻译 / 海岸

Where once the water of your face

Where once the waters ofyour face
Spun to my screws, your dry ghost blows,
The dead turns up its eye;
Where once the mermen through your ice
Pushed up their hair, the dry wind steers
Through salt and root and roe.

Where once your green knots sank their splice
Into the tided cord, there goes
The green unraveller,
His scissors oiled, his knife hung loose
To cut the channels at their source
And lay the wet fruits low.

Invisible, your clocking tides
Break on the lovebeds of the weeds;
The weed of love’s left dry;
There round about your stones the shades
Of children go who, from their voids,
Cry to the dolphined sea.

Dry as a tomb, your coloured lids
Shall not be latched while magic glides
Sage on the earth and sky;
There shall be corals in your beds
There shall be serpents in your tides,
Till all our sea-faiths die.

Dylan Thomas

在阴天，有幻觉般的雨滴声，有人在万里之外拷问：从一个人的表情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吗？通过一个人声音可以触摸一个人的灵魂吗？这玄学般的问题无法找到答案，但像任何呆在生活之雾里的人一样，我们挡不住这斯芬克司之迷：在好看或不好看的面容上，隐藏怎样的内容、秘密和纠结。在一个人的脸和一个人的命运之间，是什么样的道路在连接，在延长……

尤其是，一次次看到你脸上的水，你的脆弱和欲望、你的善与坚毅，难道……难道是因为没有一次不是通过泪眼。

不可抵抗的狄兰•托马斯，他道出了真相：你脸上不止有水，还有整整一个海，翻卷着水草，涌动着潮汐。在螺杆转动的天地里，美人鱼在岸边唱歌，孩子们在岩石四周晃动，但一切都是注定要碎掉的童话。你主宰着一个海但你的灵魂是干枯的，你抚慰着死者因为你本身就是一个坟墓。你，那么美丽又那么绝望，近在咫尺而永远不可抵达，因为早有人切断了所有的通道，在源头，在诞生出希望的谎言之巅。

真地找不到说不出你的真相，在看不见的汹涌海浪里，你让我丧失的不止是海的信念，还有整个世界。

荐诗 / 亢霖
2014/02/13

题图 / Graham De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