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乐

之四

当那颗羞涩的星像处女一般
忧郁地出现在天上的时刻，
你听，在昏昏欲睡的暮色中间
有一人在你大门边唱着歌。
他的歌比露水还温柔，
他前来把你访求。

当他在日暮时分来访之时，
哦，别再在梦想中低着头，
也别沉思：这歌者会是谁？
他的歌声正落在我心四周。
凭这，恋人的歌，你晓得
你的访客就是我。

作者 / [爱尔兰] 詹姆斯•乔伊斯
翻译 / 傅浩
选自 / 《乔伊斯诗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

CHAMBER MUSIC

IV

When the shy star goes forth in heaven
All maidenly disconsolate,
Hear you amid the drowsy enen
One who is singing by your gate.
His song is softer than the dew
And he is come to visit you.

O bend no more in revery
When he at eventide is calling.
Nor muse: Who may this singer be
Whose song about my heart is falling?
Know you by this, the lover’s chant,
‘Tis I that am your visitant.

James Joyce

究竟有没有人在你门外放声高歌呢，那歌声是不是只为你而来呢？

这没有什么可怀疑的。虽然我不认识你不了解你，但我知道，你是如此独特，如此值得一个歌者的访求。在白天你消失在人群里但没有消磨掉隐藏的光彩，在夜晚你一人独处，是神伤，还是体味温情，都是一场美丽的独舞。这时怎么会没有歌者抵达，怎么会没有歌声为你而起。倾听吧，那歌声在门外，也在你的心房中跳动，带给你露水般的温柔，也点燃你火一般的昂扬梦想。

“乔伊斯主要是个小说家，他的诗歌水准一般”。“乔伊斯是个诗名被小说盛名遮掩的优秀诗人”。一百来年这两种说法一道传扬，没有定论。在喧扰中我想到诗歌的一种根本力量，那就是发现、表达、命名人类的某种根本渴望、处境，并赋予其独到的美。当一首短诗以诚意抓到了“门外歌者”这样的意境，它是当之无愧的好诗。当一本以《室内乐》命名，其实是无题诗组成的诗集总能提供相似的意境，词句里还反复萦绕清晰可感的音乐时，我坚持这是一个真正的诗人。

那么，在门外高歌的人究竟是谁呢？虽然劳伦斯夫人说，不是我，是风，可乔伊斯才给出致命的答案，是的，那一定是我。我的命运就是成为一个歌者，我的磨砺就是为了送歌与你，因为你是如此值得，为此，我愿意付出终生。不信，你听。

荐诗 / 亢霖
2014/0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