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印象

泰晤士河蓝色与金色的夜曲
变幻成灰色的调性
驳船载着赭色的干草
离港起航：离开严寒之境

黄雾弥漫
桥头，直至片片屋墙
好似幻化成影；而圣保罗教堂
隐现若笼盖都城的穹顶。

接着突然镪然作响
生命苏醒；街道一阵扰攘
因着乡间载货的车辆：一只鸟儿
飞上闪着光的屋顶歌唱。

可是一个苍白的女人孤独无依，
日光亲吻着她黯然的华发，
她在煤气灯的强光下虚度着时候，
唇像火焰，心像石头。

作者 / [爱尔兰] 奥斯卡·王尔德
翻译 / 刘宛妮

Impression du Matin

The Thames nocturne of blue and gold
Changed to a Harmony in grey:
A barge with ochre-coloured hay
Dropt from the wharf: and chill and cold

The yellow fog came creeping down
The bridges, till the houses’ walls
Seemed changed to shadows and St. Paul’s
Loomed like a bubble o’er the town.

Then suddenly arose the clang
Of waking life; the streets were stirred
With country waggons: and a bird
Flew to the glistening roofs and sang.

But one pale woman all alone,
The daylight kissing her wan hair,
Loitered beneath the gas lamps’ flare,
With lips of flame and heart of stone.

Oscar Wilde

今天是这首诗的作者王尔德的生日。这首诗忠实地反映了这个人，美是他生活的唯一原则。

审美的人生、道德的人生、宗教的人生，都要有人来演绎的。王尔德是将审美演绎到淋漓尽致的那一个。

原诗的押韵华美细腻，遣词造句间皆是对语言和画面的双重雕饰。因此翻译难免露怯，这个翻译是开放的，欢迎批评超越。

可能因为现在是秋天，我理所当然地以为诗里金色的早晨属于秋天。

我想起小学时秋季学期的开学。喝完牛奶出门，空气是凉的，心却很兴奋。上学的路上有还没飞走的小燕子，还没凋谢的小花朵，还没枯萎的小草，还没落叶的大树。一路上蹦啊跳啊，想着一个暑假没见的好朋友——他们长高了吗？又有几个戴了眼镜？他们也像我一样好险没做完暑假作业吗？到了学校有升旗仪式，等上课了，就可以用新的笔和本子；快放学的时候，就终于可以拿出最漂亮的小记事本记作业了。这简直是最满心欢喜的一个早晨，天高云淡，阳光清甜，一切刚刚开始，小小的心里装满期待。

我是把这首诗当一个音乐或绘画作品来欣赏的。作为一首诗它太具象太唯美，但如果以看画或听音乐的方式来看，还是很有趣味的。宁静的泰晤士河由灿烂的夜转入黯淡的黎明，接着是金黄色的早晨，雾气茫茫，车辙声和鸟鸣声轻轻叫醒酣梦的人们。

这幅画里最早起的，是运草料的船和载货的马车。晨光熹微中，它们也让人想起自己很久以前，还充满着生活味道的童年。

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像不像莫奈？

末节的女人是谁？也像是那些油画里无名无姓的人，真实而神秘，美丽而叫人同情。诗人只需把她放在画里，唏嘘感叹就留给多情的读者了。

荐诗 / 刘宛妮
2015/10/16

题图 / Claude M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