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华忠，读到这首诗请你马上给我回信

三年前你从贵州到了北京

这我是知道的

你给我家里写过一封信

但信封上的地址模糊

我回不了你的信

我如果写北京刘华忠收

你肯定收不到

现在，只有等你给我写信

读到这首诗后

请注意结尾处的地址

成都高新区倍特翠竹苑

作者 / 何小竹
选自 / 《6个动词或苹果》，河北教育出版社

当代诗歌史上最为人念念不忘的“信”，是海子坐在水上写就的。在那首著名的《遥远的路程》中，他这样说：“雨水中出现了平原上的麦子 / 这些雨水中的景色有些陌生 / 天已黑了，下着雨 / 我坐在水上给你写信。”

80、90年代，坐在水上写信的年轻人何止千千万。我上高中时已进入新世纪，QQ早就普及，论坛雨后春笋。可是那时人们给朋友写起Email，似乎仍不自觉有一种要润笔、抬腕、正襟危坐的仪式感。

农耕文明敬惜字纸的仪式感，相聚、离别、乡愁之类前工业时代才会发生的事件，在今天统统不复存在。纸张品种繁多，浪费花样更迭，相聚容易，离别密集，既无乡土，何所谓愁。

海子《遥远的路程》写于1989年，何小竹这首《刘华忠，读到这首诗请你马上给我回信》写在五年之后，1994年。实际的时间差恐怕比想象中短太多。然而二者所显示出对于信和诗的态度，差别有如云壤。正是这二者之间的张力，过去二三十年中一直撕扯着我们的日常生活。

在城市生活中表演农耕文明特有的伤感是不诚实（从道德上说）、不准确的（从美学上说）。何小竹吹散像灰尘一样铺满信封的各色矫饰，让我们看到模糊的地址，读出尴尬、困窘和一笑了之的自我解嘲，才是真正的下笔锋利。 

荐诗 / 脱脱不花

2016/02/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