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流亡者的习惯

兄弟啊，我的心是多疑的
我的塑像是盲目的
我痛闻巴格达被业余移民驱控的消息，
他们对我们意味着甚么？
他们只是偶然越过了大桥。

港口上的意愿
依旧迷惑，一如其所有者遗留时的那样，
依旧残缺，一如死者遗留时的那样。
向着我们的朋友——你懂他是谁——示意的地点，
我们出发前往，不回头，不悲伤。

我们的祖国远去
我们的意愿诚心。

像流亡者一样，我们抛下的家园比道路美丽，
姑娘比路遇的女人更忠诚。
那并没有，阻挡、或窃走我们的决心。
像定居者一样，我们梦想的道路比家园更美丽，
有姑娘定居我们的身体、替换我们的语言。
那并没有，把我们引向山峦、或大海。

前线出现了步兵，我们听见前方的咆哮
但疲惫的眼和开裂的脚，
看不见它的踪影。
他们拂去大理石上的泥泞，
在「建造奠基者」的标语上烘干他们的鞋。

我们在注视，
就好像我们听不见、看不见。

可以回忆他们的春梦、追随其魂魄、
触摸女人的后臀，只为确定。

没有仁慈给这些区域的死尸
没有奖赏给知情人。

只有聆听群山，洞穴在那里繁衍
黑暗像野草般滋长。

黎明破晓时，鸟鸣没有把我们带走
我们没有被先人的智慧与疑惧牵绊
我们的所见将流传。
然后奴隶们开始走出缝隙、攀爬墙壁，
大门依旧高高伫立。
他们降到城市里，在市场上盘旋。
在那里，男人和青年们朝着黑暗叫喊
用锣鼓和舞蹈把它驱赶；
女人们在深渊边缘赤身裸体，
阻挡死神降临她们的儿女。
正如群众里一位男子向我们解读的那样，
我们赞颂了流亡地和住所。

我们对自己说：
我们不过是行走中的流亡者，
我们的影子不在大地上留下丝毫痕迹。
我们就像纺织工，有线就取来，
纺制成记忆在我们身后喘气，
紧跟着我们，像一只只嘈杂的狗。

我们算谁，可以去厌恶我们不得而知的事，
我们算谁，可以去爱上与我们无关的事。

作者 /  [巴勒斯坦]加桑·扎克坦
翻译 / 唐珺

كعادة المنفيين

قلبي ظنان يا أخي
وتمثالي أعمى
وقد فجعت بأبناء بغداد التي ساقها مهاجرون هواة
أينهم منا، كانوا يعبرون بالصدفة على الجسر.

لنوايا في المرافئ
مشوشة كما تركها أصحابها
وناقصة كما تركها القتلى
وحيث أشار صاحبنا، الذي تعرفه، ذهبنا لا نلوي ولا يحزنون.

بلدنا بعيد
ونيتنا حسنة.

تركنا كعادة المنفيين بيوتا أجمل من الطرق
ونساء أوفى من العابرات
ولم يثننا ذاك أو يسرق همتنا.

وحلمنا كعادة المنفيين بطريق أجمل من البيت
ونساء يؤثثن أجسادنا ويبدلن اللغة
ولم يأخذنا ذاك إلى التلال أو البحر.

ظهر مشاة من جبهة، كنا نسمع هديرها
ولا نراها،
بعيون مرهقة وأقدام مشققة
نفضوا الوحل على الرخام
وجففوا أحذيتهم على إشارات “المؤسس الباني”

وكنا ننظر،
فكأننا لا سمعنا ولا رأينا.

كان يمكن تذكر أحلامهم الشبقة وملاحقة أشباحها
ولمس أرداف النساء لمجرد التأكد.

لا رحمة للميت في هذه الأصقاع
ولا أجر للعارفين.
ليس إلا الإصغاء إلى الجبل حيث تتوالد الكهوف
وتنمو العتمة مثل نبات مفترس.

لم تأخذنا صيحة الطائر مع انبلاج الفجر
ولم نتعثر بحكمة من سبقونا وهواجسهم
ولكن ما رأيناه يروى.

ثم بدأ عبيد يخرجون من الفجوة ويتسلقون الأسوار،
بينما الأبواب مشرعة
ويهبطون إلى المدينة ويحومون في أسواقها
وكان هناك رجال وصبية يصيحون على العتمة
ويهشونها بالطبول والرقص
ونساء يتعرين على حافة الهاوية لإلهاء الموت عن أولادهن،
كما فسر لنا رجل من العامة،
فحمدنا منفانا ومقامنا
وقلنا في أنفسنا:
لسنا سوى منفيين مشاة لا تترك ظلالنا خطوطا على الأرض
ومثل نساجين نمسك خيوطا ونغزلها لنصنع ذكريات تتنفس
خلفنا وهي تتبع خطانا مثل كلاب مشوشة.

فمن نحن لنكره ما لا نعرف
ومن نحن لنحب ما لا شأن لنا به.

Ghassan Zaqtan

 

加桑·扎克坦是巴勒斯坦当代著名诗人，上一次出现在中国读者的视野，是在去年年底，应老友北岛的邀请，参加香港国际诗歌节，因拒绝与以色列诗人同时出现在“中东诗歌”主题论坛而引起争议。

诗歌是否应超然于政治，这话题对巴勒斯坦诗人来说仍然过于沉重。不过扎克坦的身份却又并不仅仅是一个出版了11本诗集，获得过国家荣誉勋章，并屡或诺贝尔奖提名的诗人，他同时还是巴勒斯坦一个抵制以色列政治组织的领导人。复杂的身份让一个人并不能完全从某个单纯角度去考虑问题。

诗人将民族的解放隐喻为一场“前进”式的流亡，或者流亡式的远征，是在一种神性感召下的精神之旅。充满历史和现实的重叠与沉重，以及阿拉伯文学与生俱来的浪漫和迷幻。

荐诗 / 流马（wechat: he-liuma）

2016/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