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高山的同时也爱倒影,美好的事物因此被我爱了两次

640-39风的界面

世界上我最羡慕的就是风,
它是我见过说话最多的。
我羡慕它一开口,树就听懂了,
上面的叶子,摇头的摇头,点头的点头。
当它和墙说话,和森严壁垒的围墙,
没有一块砖能理解它,
它并不来回责备,等待,
它只随着自己的意思往上吹。

作者 / 鲁西西

 

老子跟大牛人商容请教学问,商容啥也不说,只是张了老半天嘴让老子看。老子正挠后脑勺,商容吭了声:“咱这舌头还在。”老子赶紧陪笑:“还在呢。”商容又说:“咱这牙都没了。”老子继续应和:“都没了。”商容突然撂下这句话:“牙都没了,不是因为硬么。舌头还在,不是因为软么。”于是就有了香港的著名组合软硬天师。

呃,不是。于是我就想到了《伊索寓言》里一个很类似的故事。说北风跟太阳打赌,看谁能让地上一个倒霉蛋脱掉大衣 。北风急脾气,二话不说就哗哗吹起来。可风吹得越大,这倒霉蛋反而把衣服领子拽得越紧。等风吹不动了,太阳慢吞吞热起来,这倒霉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就把大衣脱了。北风跺着脚撂下三张老人头。

就像计算机技术所展示的,理智运行的基本动力结构是二进制,所以人们对世界的切分总是从一分为二开始。然而另一方面,精神生活对世界的感受和理解又需要一个圆融的图景,这就要求一种对二元对立观念的克服,辩证法由此而生。辩证法,世界上最带劲的游戏、最尖端的技艺,古老又常新, 那些青史留名的大智力家们人人配备一把在腰间的枪匣里。

呃,其实,我要说的是鲁西西的这首诗。和“反者道之动”的古训比起来,鲁西西诗中的辩证法同样轻盈,却更加昂扬。这首诗先用四行的篇幅来放烟雾弹,让你松懈,你让不以为然。突然又用四行带你飞起来,两枚火箭喷射器呼呼呼呼。中学课本里有句话现在背诵出来会有一种滑稽的严肃感,叫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然而说的不就是“随着自己的意思往上吹”的这阵风么,随心所欲而无挂碍 ,不依赖任何其他的东西,因此不会害怕或焦虑,自足,放松。洋人们把这阵风叫做,自由。

如果说《老子》对水、柔和无的赞美,还显得阴森森不可近,鲁西西的这门手艺则具有一种可触的温度,类似玩笑的狡黠。在其他诗人们深沉犹豫的时候,她给喜悦这种情绪画肖像(《喜悦》);在20世纪的苦大仇深成为一种文学史传统时,她赞美心藏喜悦的一粒尘土(《气息》)。她从没有左突右闪,只是脚步太轻盈,就躲开了种种智力陷阱。

鲁西西的诗往往有一种循环往复的节奏感,但不是在韵律上,而是在智力上。让我引用她的《序曲与怀念》,作为对她最高的赞美:

我爱高山的同时也爱着它的倒影 那美好的事物因此被我爱了两次。

荐诗 / 脱脱不花

2016/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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