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首最温柔的诗,要留在未来才写。
那时,你不再属于我,我也只属于一些路过的水浪
我们可以分享对对方的恨意,如同人们剥开橘子,
递给彼此一瓣
也可以争相忘记,像抢先跳落瀑布的一场雨
那些轻轻看着你笑的时刻
已迎来它们的秋天,纷纷凋谢
我们纷纷离开曾经是的那个自己,
仿佛已真的去到生命最残忍的边界,
然后,那么隨意地踏了过去
那些谈话中突然闯入的沉默是残忍的
你倾侧而来的面庞是残忍的,我熟知它的曲线
那么,我也是残忍的
你的手指,我的嘴唇,它们触碰过的自由与不自由
都是残忍的……那些不断有雪降落、消融的肉体
被虛空紧紧怀抱着的生活,沙丘般坍塌与涌起
沙丘的黑暗里,回旋着甜蜜的歌声是残忍的
熄灭是残忍的,一些不说的话
不写的字,不被等待的等待,都是残忍的……
有一首最温柔的诗,要为这些令人醉去的残忍而作
为时间镂刻它并不存在的花纹
你我离去的舞步里,爱情是一位星辰间的盲人
在茫茫光明中,秉着自己的黑暗之烛
作者 / 曹疏影
选自 / Pangolin House, Vol. 1 Issue 3
在《饥饿书》一文中,曹疏影陈列了其“诗”的种种状态:极端,欲望,韧性,眩晕,极致的透明,加速度,对难度永不餍足……这些集聚张力的诗态,被诗人描述为“饥饿”。而这首诗,就调动了诗艺的某种“饥饿”状态——“温柔的残忍”,来言说爱情的极端“饥饿”——彼此分离。
“有一首最温柔的诗,要留在未来才写。”诗中的时态是错动的。所写的分离并非进行和完成,而是对分离的假设。诗人站在爱的此岸,眺望彼岸的一幕幕分离,便营造出温柔的幻觉,仿佛分离也是爱的一部分。于是,情绪围绕着”生命最残忍的边界“摆荡:不说的话,不写的字,不被等待的等待;突然闯入的沉默,倾侧而来的面庞……离去的背后,却是爱欲的涌动,而非缺席。“沙丘的黑暗里,回旋着甜蜜的歌声”,置身于爱之中的分手,无论是假设抑或实况,无疑都是残忍的,也是令人醉去的。
雪,沙丘,星辰。诗人惯于使用带颗粒感的硬冷意象,为感情打上幻灭的阴影。“就是这些暗物质令我饥饿”。“如果说饥饿有自己的食物,就是那些由它自己的暗物质催生出来的大段光明,姣云交花,流霞万丈……”因此,为了催生爱情的“茫茫光明”,诗人便诉诸爱情的暗物质:“你我离去的舞步里,爱情是一位星辰间的盲人。”末句中的“黑暗之烛”,掩映着深层的渴望。
Aurore,意为“晨曦”。理查德·林克莱特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Before Sunrise)中,一见钟情的旅行青年杰西和塞琳娜,经历了爱在一昼夜内的升温后,却不得不在日出时分手。这部影片不仅注解了分手诗的话外音,也点醒了诗题。
荐诗 / 曲木南
2016/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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