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的病 很多的醉里
我选择它
美丽的毒 看看你
就要给我临终的辉煌
有些人 非得要把酒
酹向四面八方
有些人 集中为入喉的一口
他们都心旷神怡
他们都享受
美丽的毒 就是你的醉意
达不到的地方
就是你无论如何帮助自已
也需要别人的地方
就是你拼命治疗
也会让你痛一痛的地方
它就是一步一回首的危险
它就是灵魂缠绕的酷刑
它就是我们尽情地煎
充分地抹上蜜糖
最后一口吞掉 泻完的甜点
给我爱情 我就爱他
犹如给我花 我就香
给我夏天 我就明亮
去动人 或去疯癫吧
去灌溉 或去死吧
它们都是望天收
作者 / 翟永明
选自 / 2017《亲爱的日历》,楚尘文化
“既有美臀 何不一舞至死”(《闻香识舞1》),若干年前读翟永明的诗,印象很深的一句。这句诗可以代表翟永明诗歌最鲜明的特点:任性、洒脱和无休无止的意味。在诗歌里,翟永明以饱满的女性情绪舞蹈,暗合着时代的韵脚,尽情而放肆,舞得酣畅淋漓,直舞到曲终人散。
能承载这种女性情绪的,是诗人可贵的自信。这种自信不从外来,而是人性中本有的信任。“我的爱人 我像露水般扩大我的感觉(《憧憬》)”,这可说是女性直觉的放任,自然形成的语言,它不用力,像水一样,毫无觉察之中就能渗透。
如何发掘人性中本有的信任,从翟永明的诗看,就是“直”。“直”是到达“真”的途径,本来就是真,所以说“直”恰是不通过任何途径。“夜晚似有似无地痉挛,象一声咳嗽/憋在喉咙,我已离开这个死洞”(《预感》),直接是心上的感受,这种表达很惊人,又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在忘情的背后,细心的读者却读出翟永明诗中“古旧”的味道,这种味道从颓败的语感中生起,似乎渲染到诗中的每一个字。的确,即使读到“太阳为全世界升起!我只为了你/以最仇恨的柔情蜜意贯注你全身”(《独白》)这样的句子,也让人想到那位写出“山无陵,江水为竭”的古代女子。但这恰是翟永明诗歌的可贵品质,她的诗仿佛与整个的诗歌传统浑然一体。
这首诗也是一样,情绪饱满,有着很强的渗透力,似乎没有写,直接从心里涌出来。它甚至更恣意:“它就是我们尽情地煎/充分地抹上蜜糖/最后一口吞掉 泄完的甜点”。
“很多的病 很多的醉里/我选择它/美丽的毒”,爱情是一种毒,是很多的病、很多的醉之一种。这个时代的爱情观,仿佛爱情可以主动选择,实际上不是,我们于爱情是被动的,是不得已的。它逼迫我们做出反应。翟永明可以说提出了一种创造性的爱情观,这种爱情观也是非常接近真相的爱情观。
“美丽的毒 就是你的醉意/达不到的地方/就是你无论如何帮助自己/也需要别人的地方”,爱情这美丽的毒,似乎不是你,不是我,也不是你我,也不是你我产生的感情。
“给我爱情,我就爱他/犹如给我 花我就香/给我夏天 我就明亮”。这优美的句子,却让人读出一种孤独感。这种孤独感犹如在黑暗的心间向自己倏然投去的一束光:暴露无遗,毫无依靠。这是一种凛冽的自省:她未必认为爱情是一种宿命,却一丝不漏地接受,毫无拒绝。
爱情是什么?无论你做什么——去动人 或去疯癫吧/去灌溉 或去死吧——它们都是望天收。爱情既不是宿命,它附加在我们本来完备的心灵上,因而爱情通常使我们痛,也快乐着。
荐诗 / 牛慧祥
2016/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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