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我们将从情人回到妻子,冰冷而贞洁

640-201尤利西斯

这是个譬喻问题。当一只破旧的木船
拼贴起风景和全部意义,椋鸟大批大批地
从寒冷的桅杆上空掠过,浪涛的声音
像抽水马桶哗哗地响着,使一整个上午

萎缩成一张白纸。有时,它像一个词
从遥远的海岸线显现,并逐渐接近我们
使黄昏的面影模糊而陌生
你无法揣度它们,有时它们被时间榨干

或融入整部历史。而我们的全部问题在于
我们能否重新翻回那一页
或从一片枯萎的玫瑰花瓣,重新
聚拢香气,追回美好的时日

我想像着老年的荷马,或詹姆士.乔伊斯
在词语的岛屿和激流间穿行寻找着巨人的城堡
是否听到塞壬的歌声?午夜我们走过
黑暗而肮脏的街道,从树叶和软体动物的

空隙,一支流行歌曲,燃亮
我们黯淡的生活,像生日蛋糕的蜡烛
我们的恐惧来自我们自己,最终我们将从情人回到妻子
冰冷而贞洁,那带有道德气味的历史

作者 / 张曙光

 

自从荷马史诗起,经过数千年的演变,尤利西斯这一希腊古典英雄已经成了一个隐喻和原型,甚至成为了一个文学母题:回乡。

从漂泊到回归,从异乡回到家乡,从理想回到现实,从情人回到妻子,时代不同,但人的精神境遇和命运大体是相似的。
乔伊斯的《尤利西斯》里的主人公布鲁姆,历经着同样的精神漂泊和探索,但已没有了神话和悲剧的深度,平庸琐碎的现实世界消解了深刻的意义。同样,在这首诗里,平淡的现实让诗人对“尤利西斯”的追寻成了一种无用的想象。“浪涛的声音,像抽水马桶哗哗地响着,使一整个上午萎缩成一张白纸。”而“塞壬的歌声”成了一支流行歌曲,“燃亮我们暗淡的生活”,它已失去了危险和诱惑,成了一种可有可无的点缀。没有了反抗的外在对象,抗争也显得没有意义。现实的困境将问题逼进诗人的内心。
“我们的恐惧来自我们自己”,我们真正恐惧的也许来自于我们内心的欲望,相比回乡,我们可能更渴望冒险;相比现实,我们可能更钟情于理想。然而,“最终我们将从情人回到妻子”,这是一种现实的境况,也是一种命运的归宿,它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安定稳妥的。诗人在悲叹现实的束缚的同时,也无奈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或许没有比“回归”更好的出路了罢。

荐诗 / 李小建
2016/10/04

 

题图 / Ulysses and the Siren – John William Water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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