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

能够有大口喝醉烧酒的日子
能够壮烈、酩酊
能够在中午
在钟表滴答的窗幔后面
想一些琐碎的心事
能够认真地久久地难为情
能够一个人散步
坐到漆绿的椅子上
合一会儿眼睛
能够舒舒服服地叹息
回忆并不愉快的往事
忘记烟灰
弹落在什么地方
能够在生病的日子里
发脾气，作出不体面的事
能够沿着走惯的路
一路走回家去
能够有一个人亲你
擦洗你，还有精致的谎话
在等你，能够这样活着
可有多好，随时随地
手能够折下鲜花
嘴唇能够够到嘴唇
没有风暴也没有革命
灌溉大地的是人民捐献的酒
能够这样活着
可有多好，要多好就有多好！

1973

作者 / 多多
第一次读这首诗，我还在念大学。每天在简单生活里，虚张声势着忙一些学生事。诗没太看懂，只觉得烧酒这玩意肯定难喝。

后来毕业，工作，生活里的变量多了起来。说不清全貌因果，只隐约感觉环境在变化，像阴雨天残夜遗留的雾气，飘飘渺渺，声势浩大。

前天又去了新疆，叫库车的小县城。当地人说，近几年形势不好，年轻人不愿回来，渐渐打工者也不来了。城中心商场，一楼最显眼的柜台空着一半。假日里街上只有零散行人，绕着各式各样的安全栏杆，走在层层叠叠的标语下。

街道尽头，几年前常吃的牛肉面还开着。大中午只有店主一人，有一搭没一搭抱怨着，人少了生意不好做，好在孩子今年毕业了，留在内地工作。等她安稳下来，就不开店了，要回老家。

我还记得那个小女孩，下过雨后，总爱在店前窄小林带里挖蚯蚓，攒很多带回面馆。大人没发现，就丢进花盆松土。被发现就挨顿骂，再等下一场大雨。可她家里花总是开不长。

离开新疆前，我又想起这首诗。重新找来读过，发现写于1973年，那时多多22岁。

荐诗 / 黄路兔
2017/06/02

题图 / 李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