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的欢乐就像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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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的背篓 三十三

我在老去。
世俗的欢乐就像筛子,
把我的生活分成细腻和粗砺的部分。

细腻的、柔软的、温和的部分,
只剩下一握,或者更少——
它是心灵的野兽,
抱上它的人多么绝望。

2001.8.3 23:35

作者 / 普珉
选自 / 河北教育出版社《光阴的梯子》

 

《光阴的梯子》是年代诗丛第二辑中的一本,这辑诗集共十本,清一色的红封皮码在书架上,远远看去很是夺目——正因此我第一次读到它们——十多年前,在大学的图书馆里。

几乎是大气不敢出地,站在书架边,一本接一本把十本全读完了。时至今日,关于那天的其他记忆早已消散殆尽,惟记得在那天稍晚时候,赶在最后一批离开涌出图书馆的人潮活动之前,我独独挟着这本《光阴的梯子》离开了亮起灯光的图书馆,脑袋里词语轰鸣。

七八年之后,在深圳的旧天堂,我又一眼瞥见书架上的一整排红色,当即给远在北京的一位诗人朋友拨去电话,在电话那头他欣喜若狂地要求我立刻马上付款,并请店员打包当天把这套诗集快递给他——现在,这套书理应安静地码在他的书架上,而他已因病离开了这个世界。

时间又过去整整四年,前不久出差去北京,在单向街花家地店的书架上,我又一次与这套书邂逅,这次我讶异于这套书仍然在售,品相崭新并且还是首版首印(2003年8月),惊叹之余掏钱收下,似了却一桩夙愿。

这是我与这套诗集三次相遇的故事,或者谈不上是什么故事,但就像纳博科夫在《菲雅尔塔的春天》里所写的,我们俩,像小说里的两位主人公,总是每隔几年在不同的城市不期而遇,每次都谈不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却又不是稀松平常的,如同命定之事。

于是,我被这首纯净的短诗轻易打动就更合乎情理了(原谅我用这么累赘的篇幅讲了个嚼蜡的故事,这显然不太理性)——我们还能在多大程度上保持纯真?还能在心底给自己留下几分柔软(去记住这些细小的、不值一提的微尘片羽?要我说,我实在太喜欢“筛子”这个比喻了)。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在向属于自己的“时间的尽头”走去,余生的份额正不可避免地逐日减少。而我们从积少成多的“生活剧变”中所感受到的东西,也和从前大不相同。在这首诗提到细腻、柔软、温和的时候,我们在现实中触手可及的却常常只能是——粗糙的、坚硬的、暴烈的——这“一握砂”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诗人最后的句子无法不令人心惊:但就这么一点“甜头”,又往往令觉醒的人感到绝望——当我们置身麻木、并且因此感到相当安全的人们中间。

我们总是在生活的航线上不断偏航,并且以为只要上岸,就是来到了我们最初想要抵达的地方——哪怕不是,至少也不赖。

荐诗 / 丝绒陨(个人年更公众号:roadtosir)
2017/07/27

 

 

题图 / Bill Bolling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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