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疲倦
— 给ㄏㄑ

我很想你
可是
不要 常常来探病
你的班表很满 上完班你已经累坏了
家里还有老鼠 好几只
你必须逃出门 到处流浪 窝在那些不是家的地方
这样太辛苦了 不要再那么常来了
下午 晚上的两次会客时间 历经搜身 带来我需要的一切
不用
我知道你爱我
你
你太爱我 我知道爱很疲倦 真的

作者 / 叶青
选自 / 《下辈子更加决定：叶青诗集》，后浪 | 四川人民出版社

读到这首诗时，扑面而来的感受是：窥见一个人心底的声音是那么残忍。

这首小诗，有过病史的人大概更能读出个中况味——在病中，克制着想念，害怕自己成为爱人的负累——毕竟，人人都为生活所累，人人都需面对自己人生的阴翳。一个是久病之人（诗人叶青20岁躁郁症病发，病史长达12年），一个是“上完班已经累坏了”，“到处流浪”的探病者，能说谁的境遇好过于谁？

“这样太辛苦了/不要再那么常来了”

一个“常”字（并没有说“不要再来”，）似乎暗露了真心，也成为了爱的计量仪——过重的爱令承受它的人疲倦，付出的一方也随时会山崩，会地裂。

“不用”、“你”，两个字眼单独成行，更似垂泪，更似泣血。决绝之下，有浸骨情深。

她首先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爱着的人，否则不会有这样直指人心的病中倾诉。

她首先是一个诗人，才会写下这样的催泪之诗。
荐诗 / 丝绒陨（私人公众号：路透摄）
2018/02/08

题图 / 费迪南德霍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