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能重启2020年,我想在所有晚会上听到这首诗

 

题图 / 刘舒頔题图 / 刘舒頔

瘟疫

第一年,
消息被封锁。
医生说:“是,大人,没有瘟疫。”
他悲哀于走出这座门有人会向他投石块,
有时人们要一个病因胜过
要找回他们的生命。
人们要一种装饰的、啃啮的被允诺的
具体胜过要一首抽象之诗的
不移动的深色底座:
死亡。
他的罗圈腿在重压之下更弯了;
一旦他想起要向一千个病人提供一千种蜿蜒的
既看不见死亡又看不见瘟疫的理由,
一旦他想起明天会有另外一千或一万个需要不同的理由
胜过需要相同的药单的人。

他走出这座门,
就在他此刻故意地伸延了的声带上
有着欢乐的、明亮的、赎还的、最后的叫喊:
“瘟疫”这个词
是血红的
公鸡的肝脏般的花粉
转向时格外迅速,
越分裂就越强大,
出现在视线里沉稳得
像窗台旁的哑铃
42.C的天竺葵
或节度使夫人坐过的马桶
摇晃而慢慢中止的安乐椅,
它是一名扳道工,
一位一生都在描绘
几尾鱼跳动在干涸的溪流里的画师,
他的眼睛总是能从每一座城市里
看见他想画的如此之少的两件东西。

作者 / 朱朱
时间 / 1999年6月
选自 / 《枯草上的盐》人民文学出版社

读这首诗给我一种错觉,仿佛它是诗人从现在穿越到1999年,写下来的。

于是我问朱朱老师,“当时是有一个什么样的事情,触发你写这首诗么?”,他回答说:“是一种历史的想像,带有寓言性,可能和当时阅读历史类著作和小说有关。”所以,它是被中西方历史上诸多的瘟疫灾变所激发,而创作出来。

我震惊于这首诗强大的预见性。在2003年非典之后,文学家潘维就提到这首诗对于非典的“预言”,而17年后,它竟然又无比精准地言中了一次。

作为预言,它发声于一种不同的频道,所以对于普通日常,这种语言是令人疑惑的,甚至有点不好懂的。但当人们纷纷用“魔幻”二字来描绘自己看到的现实,你会发现这首诗虽不指向于某一场具体的瘟疫,却指向了所有瘟疫背后更本质的东西。

它的优秀又在于,用电影式的画面,展现了瘟疫中的种种细节,并一一得到应验:

  • 医生(他)被迫否定自己的发现

    人们会在背后向医生扔石头

  • 有人不接受现实,一定要医生说出不能确诊、“不属于瘟疫”的病因
  • 医生想起那些待救的人,最终还是说出了“瘟疫”这个词
  • 但瘟疫已经蔓延开,血红、肝脏、分裂
  • 进入每个人家里,让植物都发烧42℃,变成铁(哑铃)一样的现实
  • 瘟疫就像庸政懒政(安乐椅)带来的权贵的排泄物(夫人的马桶)
  • 它就像扳道工改变了所有人的道路
  • 人们的生活就像“干涸的溪流”跳动的“几尾鱼”……

它虽然全是想象,却是对人类愚蠢的写实。

如果重启2020年,我希望在所有的晚会上,听到人们朗读这首诗,听一听来自过去的预言。

荐诗 / 照朗
2020/02/08

第2527夜第2527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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