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者　

我们背对背躺着。窗帘
飘起又落下，
像某位沉睡的人的胸脯。
风拂动梣叶槭的叶子；
它们闪现出光亮的底面，
骤然翻转
像一群鱼。
突然，我领会到我是幸福的。
几个月来，这种感觉
越来越近，停留
做短暂拜访，像一位羞怯的求婚者。

作者 / [美国]简·肯庸
翻译 / 张慧君
选自 / 《宁静时光的小船——简·肯庸诗全集》，江苏人民出版社

The Suitor 　

We lie back to back. Curtains
lift and fall,
like the chest of someone sleeping.
Wind moves the leaves of the box elder;
they show their light undersides,
turning all at once
like a school of fish.
Suddenly I understand that I am happy.
For months this feeling
has been coming closer, stopping
for short visits, like a timid suitor.

by Jane Kenyon

这是一首幸福之诗。这首诗清晰精确，澄澈透明，形象鲜明具体，毫不晦涩难懂，虽然篇幅简短，只有十一行，但当你阅读它的时候，它出现的方式就宛如一个意外发现的珍宝，让你感到惊讶又欣喜。

诗的开头点出一对男女躺在床上，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中。女性叙述者已经醒来，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敞开的窗户上，看到窗帘被风拂动，在第三行她使用了第一个明喻，“窗帘飘起又落下”像“某位沉睡的人的胸脯”，在这句话里，我们不仅想到叙述者初醒朦胧的状态，也暗示我们她身旁的爱人此刻正在沉睡且他的胸脯微微起伏，她所观照的物象渗透浸润着她的心境，一种身处爱恋中的幸福感。接下来，晨风引领她的视野超越房间，扩展到窗外的世界，这时她使用了第二个明喻，被风吹拂的梣叶槭的叶子“像一群鱼”，这个比喻轻盈而微妙，比喻本身也好似轻盈的风一般。这首诗的主题是幸福感，开头七行的描述性意象和比喻性意象已经含蓄而间接地表达了幸福的情绪。

从第八行开始，叙述描摹转为直接抒情，叙述者陈述：“突然，我领会到我是幸福的。”这句里值得注意的是她对这种情绪和感受的完全讶异。这时，诗人塑造的第三个明喻“求婚者”带着意外感出现了。这种幸福感并不是短暂而转瞬即逝的狂喜的释放；这首诗讲的是幸福的逐渐来临，一种情绪的缓慢演变和叠加，并通过比喻的力量揭示了对幸福的愉快发现。

这是一个多么别出心裁又意蕴丰富的比喻啊。诗结束于“像一位羞怯的求婚者”，然而却激发读者丰富的联想。起初，生活中有了一位爱慕者，经过一段求爱而渐渐关系甜蜜的过程，他终于登门拜访求婚，那一刻你的心激动颤抖，你答应了求婚，当经过婚姻盟誓结婚以后，你明白：你将永远地与幸福相伴，无论生活中有多少无从避免的重负、波折和苦难，你都会直面、克服，你将始终葆有发现幸福、感受幸福和珍惜幸福的能力。

这首诗的作者是美国女诗人简·肯庸（Jane Kenyon），她25岁时嫁给了美国诗人唐纳德·霍尔（Donald Hall，美国第14任桂冠诗人），结婚的第四年霍尔携妻移居位于新罕布什尔州威尔莫特镇的鹰塘农场祖居，他们在这里尽享田园之乐，并且专职写作。31岁时肯庸出版了第一部诗集《从房间到房间》，《求婚者》一诗即出自这部诗集。这首诗表达了诗人婚后的幸福感，这幸福感来自于恩爱的夫妻生活，也来自于美丽的乡村风景和她所喜爱的生活方式。

荐诗 / 张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