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永远的否,没有永远的是。胜利
在沙上留下消失的脚印。
我是穷人,天生要爱自己的同类。
我不知道你是谁。我爱你,我不传递也不卖荆棘。
也许有人知道我没有造过染血的
皇冠,知道我不喜欢诡计,
知道我确实以灵魂注满海潮。
我用鸽子补赎丑恶。
我不说“永不”,因为昨天
和今天与明天的我并不一样。
我以多变化的爱失言真诚。
死亡只是遗忘的石头,
我爱你,吻你口中的幸福。
让我们捡起木头,让我们在山上生火。
作者 / [智利]巴勃罗·聂鲁达
翻译 / 王央乐
Cien sonetos de amor Soneto LXXVIII
No tengo nunca más, no tengo siempre. En la arena
la victoria dejó sus pies perdidos.
Soy un pobre hombre dispuesto a amar a sus semejantes.
No sé quién eres. Te amo. No doy, no vendo espinas.
Alguien sabrá tal vez que no tejí coronas
sangrientas, que combatí la burla,
y que en verdad llené la pleamar de mi alma.
Yo pagué la vileza con palomas.
Yo no tengo jamás porque distinto
fui, soy, seré. Y en nombre
de mi cambiante amor proclamo la pureza.
La muerte es sólo piedra del olvido.
Te amo, beso en tu boca la alegría.
Traigamos leña. Haremos fuego en la montaña.
Pablo Neruda
爱情的难处在于,很容易被阐述成低级的鸡汤,成为一块自私自利的道德补丁。可爱情是如此迷人,在人类历史长河中,不断闪烁美与崇高的光辉。爱情难以定义,却能在人们的心灵深处,持久地产生慰藉;我们凭借对爱情的幻想的交流,感到自己原来是如此的孤单,并惊喜于有人同我在一起。所以人们始终需要爱情,需要爱。
我愿意说,大诗人聂鲁达教会我如何去生活,这倒不是要让廉价的鸡汤与懦弱的呻吟充盈生活,而是恰如聂鲁达的诗歌所揭示的:与其说这些是爱情诗,不如说它们是以爱为信仰的生活之诗;爱是胸襟激荡的生命呼喊的回响,是破除荆棘、构筑生活的行动与质材。
今天是聂鲁达诞辰120周年纪念日,我们选取了他的一首爱情诗。这首诗在向他的妻子表白的同时,更是叠加了聂鲁达人生一路走来的哲思,叠加了一种载于爱情的拔高了的爱。
爱情最容易阐释复杂,爱情没有非黑即白,没有永远的是与否定论,人生当然亦如此。是非对错只是概念,就像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脚印不会持久,诗行所宣扬的核心,并不在于概念,而是隐藏起来的行动实质:我们去过,脚印过,爱过。毕竟,胜利的脚印和失败的脚印,从一个完整事件的亲历来说,是完全一样的。
穷是一个值得品味的标签,如果我说我是一个词穷的人因而渴望词,那么是否可以视诗人是一个渴求爱的人,他爱着同样渴求着爱的人儿?人生的穷困大多数时候就在于人生当然总是渴求。穷字的可想象空间甚至可以浪漫地误读为:穷得只剩下爱。
诗歌以人生感悟为起兴,带出来的爱必然不具体于某个人,必然会导向爱的拔升。如果爱情之路可能有一条会遍布荆棘,那么诗人选择的就是另一条。这是人生被时间冲刷后的选择,如同《当你老了》所说:只有一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袁可嘉译本)。聂鲁达与叶芝理解的爱,都是陪着时间烹煮过的爱。经历人生无常,才知道人世间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才知道唯一不变的,是沧海桑田的往复变更。皱纹为什么可以比“青春欢畅的时辰”更美?诗人意识到,被变化的表象包裹着的本质,那种行动力,那种生活的介入力,才是真正且真挚的爱,这就是诗人“以多变的爱失言真诚”的绝对凭据。
“染血的皇冠”、“诡计”,这些词汇容易令人有政治隐喻的联想,不管是否有这些指涉,诗行都醒目地建立了一组对立:“我没有”、“我不喜欢”和“我确实”、“我用”。否定的一端是罪恶,是丑陋,那么肯定的一端,显而易见是爱。
人生从经验走向感悟走向诗,诗人完成了爱的最终释义。如果遗忘有实体,那它即是死亡(像博尔赫斯所说);如果幸福和爱有实体,那即是我在你身边,吻你。这是诗歌从漫长的时间与抽象联想之后,收束回了具体的人、回落到了具体的场景——我倾向于认为这是诗人的实写,他忆起了某次与爱人一同爬山。
爱是生活。爱是那么磊落、伟岸,用以对抗邪恶、诡计与丑陋;爱又是如此自然、简单:我们爬山,我们欣赏风景和寒冷,我们生火取暖,我们拥抱。
近期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