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唱之歌

我想唱的歌直至今日未曾唱出。
我一天天为我的乐器调整丝弦。
时机尚未来临，歌词尚未填妥；我心中只有希求的痛楚。花尚未绽放，只有风瑟瑟而过。
我没有看过他的脸，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我只听过他从我房前的路上经过时轻柔的脚步。
我终日为他铺设地上的坐席；但灯尚未点亮，我不能邀他进来。我活在与他相会的希望之中；但这相会还未到来。

作者 / [印度] 拉宾德拉纳特·泰戈尔
翻译 / 冬至

Song Unsung

The song that I came to sing remains unsung to this day.

I have spent my days in stringing and in unstringing my instrument.

The time has not come true, the words have not been rightly set; only there is the agony of wishing in my heart.The blossom has not opened; only the wind is sighing by.

I have not seen his face, nor have I listened to his voice; only I have heard his gentle footsteps from the road before my house.

The livelong day has passed in spreading his seat on the floor; but the lamp has not lit and I connot ask him into my house.

I live in the hope of meeting with him; but this meeting is not yet.

Rabindranath Tagore

初中时算是爱看书。儒勒·凡尔纳是最爱，还爱看世界未解之谜、全球诡异事件之类的书。但我走读，要走夜路，路沿着小河，还经过几座坟，读得越多，晚上越害怕。后来去图书馆换书看，借了《园丁集》，被优美的爱情诗篇所感染，想着以后我若能写出此等诗作，定会追到女神。所以，泰戈尔成了偶像。

高中的图书馆藏书更多，我偶尔也去市里买书，为了更全面了解泰戈尔，读了他更多的诗集，也读了中短篇小说和哲学著作。但随着阅读的扩展，我读到了波德莱尔、庞德、里尔克等人的作品，开始接触象征主义、现代主义，越来越不习惯浪漫主义的表达方式，之前的偶像普希金、雪莱等人逐渐黯淡，泰戈尔爷被卷入这变化之中。大学之后，几乎再也没有读过他。今年回家过年，翻翻家中的书，又看到熟悉的名字，泰戈尔、纪伯伦等人。怀着重温过去的感觉读起来，结果令我有些 惊讶，很多诗篇一点也没有陈腐的意味，依然闪耀光芒。文学里没有进化论，不追求“进步”。道理有时都懂，恍然大悟时才发现之前自己被蒙蔽着。

《未唱之歌》出自散文诗集《吉檀迦利》。这首诗像情歌，女子忐忑不安，渴望与爱慕之人见面，又怕时机不对，准备不足。她调琴、改词，铺席，虽然他们从未碰面，她活在一种期待之中，显出一种特殊的爱。这首诗又是充满宗教感的诗，“他”对于倾诉者有一种强烈的神秘感，像是一位神，终日为神的到来而忙碌焦虑。文学也有宗教色彩，所以“他”又可以代指“灵感”（虽然大部分时候，灵感因缪斯之名而被赋予为女性），倾诉者是一位写作者，为了灵感的到来而徘徊犹疑。所以这首诗读来有一种虔诚之感，也因其精简的勾勒和平缓的倾诉获得了丰富的多义性。

随后在家的几日又重读了泰戈尔的几本书，似乎和以前错失的朋友又通了音信，有了新的认识，很是幸福。

荐诗 / 冬至（微信号 dongzhi_xiachao）
2015/02/25

题图 / Quint Buchhol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