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的恋歌

唯有我的生命有一天会真的
为我死去。
唯有草木懂得土地的滋味。
唯有血液离开心脏后
会真的满怀思恋。

天很高，你很高，
我的忧伤很高。
马死亡的日子正在来临。
车变旧的日子正在来临。
冷雨飘洒，所有女人顶着你的头颅，
穿着你的连衣裙的日子正在来临。
一只白色的大鸟正在来临。

作者 / [罗马尼亚]尼斯塔·斯特内斯库
翻译 / 高兴
选自 / 《罗马尼亚当代抒情诗选》，花城出版社

写爱恋的诗作不计其数，或是晒幸福，或是诉苦思，或是道追忆。情话纷纷，让人眼花缭乱，不小心读到陈词滥调又倒胃口。前一阵子翻读到这首恋歌，眼前一亮，多读几遍就喜欢上了。斯特内斯库，罗马尼亚当代著名诗人，是60年代国内“诗歌爆炸”时期的主将，极大推动了对教条主义文学的革命。让我们来看看他如何表达爱的忧伤。

第一段中，诗人用并列的诗句呈现出三组事物关系：我的生命和我，草木和土地，血液和心脏。“唯有”一词略显偏执，更是表达这些关系之紧密。自我生命才是自己的最真切的存在；土地滋养草木，草木最懂土地，离开后也无法存活；血液离开心脏，流布全身后再次返回。这样写暗指我和你之间的紧密关系，仿佛比兴手法，但其中又隐约预示着两人的离别。

忧伤是在第二段展开的。我为何要忧伤呢？第一句应正了之前隐含的分别：你对于我像天空一样高远。这里可以理解为“你”已经离世，升入天堂。“我的忧伤很高”，这句很好。不禁令人想到李清照的“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忧愁分别获得高度和质量（法国诗人雅姆也写过类似“我的悲伤树木般高大”的诗句）。你已离我远去，车马也无法载我前往你的身边。所以对于我，马要死去，车要变旧。我在冷雨中穿行，看到的所有女人都是你，她们穿着你的连衣裙，像你一样在我眼前挥之不去。这世界因没有了你而到处都是你。

那我又将如何下去？“日子正在来临”，本是未来生活，而这日子里全是你的倩影，所以：即将降临的未来对于我只是你曾生活的过去。一只白色大鸟是记忆之鸟吗？它为我带来了什么？它在阳光中飞翔时是不是太过耀眼，令我眩晕？最后一句像一个巧妙的空镜头使得诗里入魔般的思恋停留在了不可言说的意味之中。

荐诗 / 冬至（微信号 dongzhi_xiachao）
2015/03/06

题图 / 澳大利亚邮政创意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