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与梦

你常与我在梦中相唔
一起向祭坛走去，
你当妻子，我当丈夫。
我常醒着接受你的芳唇
在一个趁人不备的时辰，
尽情地享受香吻。

我们感受的最纯洁的幸福，
许多富裕时刻的欢娱
均如光阴随乐趣以俱去。
我享受再多亦复何用？
热烈的吻飞逝如梦，
一切欢乐与一吻无殊。

作者 / [德国] 歌德
翻译 / 绿原
选自 / 《歌德文集》人民文学出版社

Glück und Traum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
Du hast uns oft im Traum gesehen
zusammen zum Altare gehen,
und dich als Frau, und mich als Mann.
Oft nahm ich wachend deinem Munde,
in einer unbewachten Stunde,
So viel man Küsse nehmen kann.

Das reinste Glück, das wir empfunden,
die Wollust mancher reichen Stunden
floh, wie die Zeit, mit dem Genuss.
Was hilft es mir, dass ich genieße?
Wie Träume fliehn die wärmsten Küsse,
und alle Freude wie ein Kuss.

Goethe

当一个标杆性大诗人写下“幸福和梦”时，我不愿意承认，这意思就是：幸福终归是一场梦。

我不愿意承认，在平静优美的原文、译文之下，隐藏着刀痕般的残酷。其实这又怎能藏得住，当“祭坛”这样的字眼凸显时，男人和女人无可逃避，“你当妻子，我当丈夫”这么简单的事情，只有在梦中发生。现实总是人愿难遂的，总是阴阳两隔的，总是不会在对的时间里，安排上对的人、对的事情。这是在第一节。

在第二节，幸福终于落实，不管是不是乌托邦般的婚与家。但幸福多充实多久长也仍然是短晢的，是转瞬即逝的，在诗人的时间认知里，数十载光阴也与一吻的瞬间无异，一切欢乐都将飞逝而去。当他的同胞哲学家写下“时间与存在”时，根本问题被时间无情地推向前台：那就是一切终将远离，存在，终究是谁也帮不上忙的一个人的事情。
有人说，近来的文字趋向于虚无，来一次更彻底的虚无吧－－我不愿意承认，更巨大的影响来自诗人的另一位同胞尼采，他说，人最好的命运就是没有被生下来。

当然，尼采还有另一种态度，他说，要爱你的命运。

荐诗 / 亢霖
2014/07/24

题图 / André da Lo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