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

1
瘦，再瘦
比雨点还要瘦
比雨点在车窗上行走的脚还要瘦
触摸车窗上的霓虹灯
触摸车窗上揿灭的烟头
触摸孩子们的眼睛
孩子们已经不会哭泣了
他们长着老人的头颅
慈祥地微笑着

（这时
如果你关上灯
就能看见整座荒原
以及荒原上无数饮弹而死的男人和女人）

2
打开大扇的镂花铁门
倒向地面
里面有彩色的白马
骑上它在各个嘈杂的房间之间穿行

别忘了给Polly买块饼干
别忘了把唱片带给老桑尼
别忘了小洛伊的红帽子
别忘了告诉艾瑞我想他

触摸他们的眼睛
他们说
春天总是发生太多事情
夏天浸泡在水里
秋天又受了伤
你还没感受到美
冬天就来了
冬天就来了

你就可以看见整座荒原了

如果你还有一颗子弹
如果你还有一颗子弹的话

作者 / cm

大概只有身在黑暗里的人才会写出这样的句子，也才能懂得绝望的乐趣。CM是我熟识的一位诗人，她是一个敏感而纯粹的人，诗歌也是纯粹的，没有太多构建、隐喻，有的只是一颗赤诚的心。我想，虽然朋友说，活着时谈论死亡也是件矫情的事情，可还是想说，如果一个人对孤独和死亡保持着纯洁赤诚，那她永远不会死去。

《荒原》的第一段就打动了我，准确地说，那是一种活着的状态，解构一首诗其实是件很傻的事情，就像我写小说，有人总问你想表达什么。最佳的读者应该是感同身受的，不需思考便会有朦胧的痛感与爽快。现实的荒诞感过后，我无数次闭上眼睛，可是幻觉并没有让我有一丝快乐的意思，那反复出现的荒原，和饮弹的人群，历历在目。我是那么绝望，但睁开眼睛，它又消失了。

生活里还是有些乐趣的，一些带着色彩的玩具与大门，身边的朋友也不定时地探出脑袋，给你一些希望与想念。大学时，我的老师跟我说，一切幸福都是短暂而虚幻的，只有痛苦是永恒。子弹是通往荒原的眼睛，那里有永恒。但是反过来，当我们在列车里，荒原就在窗外，有时抬头望望也是一种乐趣，不然会忘记生活的列车还在开。我想，我们还是待在生活的虚幻幸福里，可以享受孤独，也可以用力地中二，同样也能握着手感受真实的爱。

荐诗 / 苏蓝
2014/06/22

题图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