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与黑夜相识的一个。
我在雨中出门——且在雨中归返。
我走出过城市最遥远的灯火,
我俯视过城市最忧伤的小巷;
身旁路过那巡更的守夜人,
我低垂双眼,无心细想。
我默然呆立,停下脚步声,
当遥远的呼喊来自另一条街,
断续不清,越过屋顶。
但那并非将我召回或是道别;
更远处,在那超凡的高处,
噢,发光的钟悬于天界,
它宣告那时辰既无对,亦无错。
我曾是与黑夜相识的一个。
作者 / [美国] 罗伯特·弗罗斯特
翻译 / 照朗
校正 / 金雯
I have been one acquainted with the night.
I have walked out in rain — and back in rain.
I have outwalked the furthest city light.
I have looked down the saddest city lane.
I have passed by the watchman on his beat
And dropped my eyes, unwilling to explain.
I have stood still and stopped the sound of feet
When far away an interrupted cry
Came over houses from another street,
But not to call me back or say good-bye;
And further still at an unearthly height,
O luminary clock against the sky
Proclaimed the time was neither wrong nor right.
I have been one acquainted with the night.
Robert Frost
南京东路是上海最为繁华的步行街,西起人民广场,东至外滩。半夜1点,它准时露出繁华散尽的模样,保安已经下班,环卫工人快要完成了清洁,流浪汉们便剩在了这里,睡在石料长凳上或者商城紧闭的门前。我路过他们,便想起来这首诗。
在今年出版的罗伯特·弗罗斯特诗集《林间空地》里,翻译家杨铁军提到,他的初稿中把这首诗的第一句译为,“我曾是一个领教了黑夜的人”,我觉得这也是个蛮精彩的译法。不过在最终定稿时,他还是选择了“我曾是一个熟悉黑夜的人”。
认识、了解、熟悉,对于夜晚,弗罗斯特的确花了很多的时间,他不止一次提到自己对于天文学的兴趣,在许多的作品里也多次涉及星座星体。
这首描写城市黑夜的诗里,他提到的那口悬在天空,“发光的钟”,更像是一个神秘物体,多半是从月亮而来,也可能完全不是任何已知的星体。但这口“发光的钟”宣告了时间的失效,或者,他的意思是,只有见识了黑夜的神秘性,进入到一个非正非误的“那一刻”,才算是认识了黑夜。
读诗都是猜测,法国人达恩·弗兰克的《巴黎的放荡:一代风流才子的盛会》里,倒是实载了一个诗人魏尔伦的小故事。晚年魏尔伦潦倒不堪,形同流浪,一日在城里遇见了小说家纪德,于是向其索酒,纪德问魏尔伦住在哪里,诗人答说:“我不在哪儿住,我向黑夜投宿。”
魏尔伦,和那些睡在南京东路的人,不仅是认识了黑夜,更是与其相知相熟了吧。
此外,南京东路上的确有一口发光的钟,由一个品牌赞助,大致位于南京东路与湖北路交叉口,其运行十分正确。
荐诗 / 范致行
2015/0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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