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做爱之后

在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没法在身上盖一个被单，
身上有任何东西都是痛苦的，就像一块铁皮盖在我的神经上，我躺在空气中就像在一动不动中疾速飞翔，然后我慢慢冷却下来，
温，冷，寒，冰，直到
我身上的所有皮肤都是寒冰
只有我们的身体接触过的地方
就像一团团火球。客厅的灯光
从房门的缝隙和门上的小窗里射出笔直的光线，在天花板上投射出窄窄的光斑，
那是一个人因为快乐张开双臂。
在镜子里，这个房间里的天使是平静的，在这个小时，
你可以看到天使自己也受到祝福，
枝状吊灯上的黑色小球，
悬垂在镜子里，纤毫不动——
我可以感到深埋在体内的卵巢，
我仔细端祥那些银色的灯泡，可能在看我的卵巢，
很显然我看到的每样东西都是真实和美好的。
我们到达了问题的终点，
你的手掌在运行，温暖，硕大，
干燥，在我的脸颊上一遍一遍地抚过，
就像上帝
在我降生于世之前，
完成他最后的触摸。

作者 / [美国] 莎朗·奥茨
翻译 / 光诸

After Making Love In Winter

At first I cannot have even a sheet on me,
anything at all is painful, a plate of iron laid down on my nerves, I lie there in the air as if flying rapidly without moving, and slowly I cool off-hot,
warm, cool, cold, icy, till the
skin all over my body is ice
except at those points our bodies touch like
blooms of fire. Around the door
loose in its frame, and around the transom, the
light from the hall burns in straight lines and cast up narrow beams on the ceiling, a
figure throwing up its arms for joy.
In the mirror, the angle of the room are calm, it is the
hour when you can see that the angle itself is blessed,
and the dark golbes of the chandelier,
suspended in the mirror, are motionless- I can
feel my ovaries deep in my body, I
gaze at the silvery bulbs, maybe I am
looking at my ovaries, it is
clear everything I look at is real
and good. We have come to the end of questions,
you run your palm, warm, large,
dry, back along my face over and
over, over and over, like God
putting the finishing touches on, before
sending me down to be born.

Sharon Olds

这是一首写“性”很火爆的诗，但是一首非常“健康”的诗。

首先，这首诗写的“性”非常光明正大，一点也不苟且猥琐。再者，从这首诗的题目“冬季做爱之后”，我们可以得到暗示还有“春季做爱”，“夏季做爱”，“秋季做爱”，说明男女主人公是一种长期的关系，从诗中的描写，我们也可以看出两个人并非萍水相逢。这首诗代表了这样一种体验，在并不需要保密的关系中，也存在卧室中终极的快感。因为可以被大声说出来，这种快感起码在亮度上胜过阴私的高潮。

本诗的作者莎伦·奥德斯（Sharon Olds）生于1942年，成长在美国诗歌最辉煌的时期，如今是美国诗坛的泰斗级人物。她曾经获得1984年的国家图书奖和2013年的普利策诗歌奖，并长期在纽大教授写作课程。莎伦在年轻时候受“自白派”的影响，在1980年她37岁的时候发表第一本诗集，在描写的直露性这方面比“自白派”还要火爆。关于她的诗，莎伦自己如是说：“我觉得我的诗都挺好懂的，因为我不是一个思想家……我猜我是感觉到什么就写什么吧。”

《冬季做爱之后》这首诗就非常具体地表现了一个女人的感受。我们以前曾经介绍过很多描写“性”的诗，从中可以看出一个有趣的现象：男性诗人在相关的诗作中，会反复描写“对方的身体”，而女性会描写“我的身体”。性欲常常会说成是“感官快乐”，这很显然是基于男性视角。相比起来，男性在性生活中的快乐是更“客观”的，他们会“想”，会“看”，会“做”，而缺少“全身心的浸入”，而后者却是完美的女性体验。奥维德《变形记》中有一个故事，天王宙斯和天后赫拉争论男人和女人谁在床上更享受，于是找来曾经有过变性经验的蒂利希阿斯裁决，蒂利希阿斯说：“如果性快感为十，那么女人占其九，男人占其一。”

尤其是，男性一旦“解决问题”，性欲基本已经消散殆尽（其实“消散”这个词都不好，“跳崖”才是真的），而女性的快感和渴望会在很长时间内流连不去。《冬季做爱之后》实际上写的就是这样一种感受。这时候男性的“后戏”就十分重要。“你的手掌在运行，温暖，硕大，干燥，在我的脸颊上一遍一遍地抚过”，真是美好的体验。我私下认为，有没有“后戏”，是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好男人的重要标准。如果每次都有主动，足量的后戏，基本就可以嫁了。

另一个好男人的标准是，如果双方没有商定好要孩子，每一次都会主动采取安全措施。在这一点上，“杜蕾斯”比我更有发言权。如果大家对此有更多的兴趣，可以点开另一条推送，看看“老专家”如何给热络的夫妻带来更多的幸福。

荐诗 / 光诸
2015/09/15

题图 / Lauri Bl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