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牧羊人（之五）

爱是相伴。
我不会一个人走在路上，
因为我已不能一个人走。
一种看得见的思念让我行得更快
看得更少，而同时又愿意看到所有。
她不在我身边，这东西与我紧紧缠绕，
我太爱她，竟不知道该如何想她。
倘若我看不到她，我便去想象她，我强壮如高挺的树。
倘若我见到了她，我会颤抖。她不在身边，我不知所措。
种种遗弃我的力量让我成为了我，
种种现实凝视着我，宛如向日葵，她的脸浮现在中央

作者 / [葡萄牙] 费尔南多·佩索阿
翻译 / 闵雪飞

O Pastor Amoroso V

O amor é uma companhia.
Já não sei andar só pelos caminhos,
Porque já não posso andar só.
Um pensamento visível faz-me andar mais depressa
E ver menos, e ao mesmo tempo gostar bem de ir vendo tudo.
Mesmo a ausência dela é uma cousa que está comigo.
E eu gosto tanto dela que não sei como a desejar.
Se a não vejo, imagino-a e sou forte como as árvores altas.
Mas se a vejo tremo, não sei o que é feito do que sinto na ausência dela.
Todo eu sou qualquer força que me abandona.
Toda a realidade olha para mim como um girassol com a cara dela no meio.

Alberto Caeiro (Fernando Pessoa)

最难书写是爱情，而最美好的也莫过于它了。

“我太爱她”，“我已不能一个人走”，可我竟不知道该如何想她，“倘若我看不到她，我会想象她”，这种心情如此强烈，如大树一般高壮；“倘若我见到了她，我会颤抖”，我会不知所措…从我张开怀抱的时候，从你笑着跑向我的时候…

这是爱情最好的状态。

这种状态自然而然又本真内敛，几乎不能够用某种艺术的方式将其固定下来。可幸的是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思念是最惨烈最可名状的东西——爱情因着这曼妙又多彩的思念更加的楚楚动人。

有时候执念的想，如果恋人把一个人承受的这份思念之苦之美写成信或者诗，并有机会面对她念出来，作为分享，该是怎样一种语境和场景？是埋怨的，无力的，平和的，亦或者是一个吻的安慰？

“我太爱她”，我终于失去了她。“种种遗弃我的力量让我成为了我自己”，这并非我愿，只因“种种现实凝视着我”。这现实中流露出某种挥之不去的沧桑感，这“现实”也似一记从梦境回到当下的当头棒，因而也既超越了卿卿我我的俗趣，也摆脱了玩世不恭的粗鄙。爱情在佩索阿的书写中平添了几分属于生命的力度和苍凉。

佩索阿是追求生活本真的，他信奉不加诠释，他代表了雪莱所说的“不事雕琢的艺术”。如果我说，生活要足够简单，情感才会无比丰富的话。那么对于佩索阿，对于佩索阿塑造的这个被爱情溢满心灵的牧羊人，得反过来说：他的世界如此丰富，以致他的情感如此简单又炽烈。

那么，晚安吧，多情的牧羊人！

荐诗 / 三叔
2015/11/27

题图 / Noell S. Oszval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