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软的季节

在五月里
我看得最远。
记忆像新虫
鼓动着向南的山坡。
我知道
最软的季节快要到了。

在五月里
我当然能看见你。
你又化妆成最细的游丝
凄婉地攀上
我两千公里外的围墙。

我决定
把我整个的一生都忘掉。
我将与你无关。

我的水
既不结冰也不温暖。
谁也不能打动我
哪怕是五月。
我今天的坚硬
超过了任何带壳的种子。

春天跟指甲那么短。
而我再也不用做你的树
一季一季去演出。
现在
我自己拿着自己的根。
自己踩着自己的枯枝败叶。

作者 / 王小妮
选自 / 《扑朔如雪的翅膀》，铁葫芦诗歌

在五月，春寒彻底殆尽，夏暑尚未到来。这是春夏交接处最舒适的时候，枝叶完全舒展，在温风中摇动。空气澄明透亮，让目光足够触及更遥远的事物。这新鲜的一切让记忆也活跃起来。因此，我会想起你，而且我还能看见你。

在这首诗中，我和你是怎样的关系呢？从“化妆”、“一季一季去演出”看来，两者应该处于非真实的生活状态里，其中掺杂了矫饰和表演的成分。无论这是什么造成的，我现在不愿继续下去了，我决定回归自我的本性。我是一片水，不愿为了让谁清凉而变为冰块，牺牲我的流动与自由；我也不愿为了温暖谁而滚滚沸腾，变得虚浮躁动。

遗忘一生，与你无关。这态度是如此坚决，以至于在硬度上超过世上任何种子的外壳，五月的繁茂也不会将我吸引。那我毅然选择的道路是如何的呢？它并不是一条康庄大道，被鲜花与掌声所簇拥，而是一条萧索冷清的野径。在这个枝繁叶茂的时节里，我手握自己的根，踩着自己的枯枝败叶，使得这首诗更为坚定有力。

荐诗 / 冬至
2016/05/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