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 许

也许他信任我，也许不，
也许我会嫁给他，也许不，
也许草原上的风，
海洋上的风，也许。
某个地方某个人，也许会说出。
我会把头搁在他肩上，
当他问我，我会说：好的。
也许。

作者 / [美国] 卡尔·桑德堡
翻译 / 申奥

Maybe

Maybe he believes me, maybe not.
Maybe I can marry him, maybe not.
Maybe the wind on the prairie,
The wind on the sea, maybe,
Somebody, somewhere, maybe can tell.
I will lay my head on his shoulder,
And when he asks me I will say yes,
Maybe.

by Carl Sandburg

 
记得研一第一节新诗课，读的就是桑德堡的诗，“雾来了，／踮着猫的细步／他弓起腰蹲着，／静静地俯视／海港和城市，／又再往前走。”这首《雾》收录在他的诗集《芝加哥诗歌》中，和庞德的《地铁车站》媲美美国意象派诗歌的代表作品。印象中，他的诗有着清醒的笨拙，和佯装疏忽的精巧。把那些抽象的、含混的、靠意会而不是言传的漂亮东西悄悄捧在你的面前。

时隔多年后，读到这首《也许》，熟悉得如《雾》中的猫爪还在轻轻挠，反反复复，用他惯用的美国马路上的语言（英国的土语）念叨：maybe，maybe not，也许，也许不，嫁给他，好的，也许……像有一团花蜜，带着诱惑又让人害怕。如果把脸埋在里头，会觉得被浓烈的香甜困住；但一旦离开久了，那种香甜的感觉又让人禁不住回头。

渴望和害怕、热情与疏离，满足与空虚，看似对立的两种情绪，被拉的非常近……

在确定和不确定之间有一片混沌地带，想象逐渐靠近现实，但仍保持一万种可能性；现实指日可待，又没有完全既定。位于这个混沌地带的情感也是最最激烈的，斩钉截铁、信誓旦旦，又百转千回——“他信任我”，“不！”；“我会嫁给他”，“不！”；他会问我”，“他不会问我！”，也许……

你也许有过这些微妙的感受，得到与失去间，战战兢兢。关于爱和恨，那就不消说了。再比如，我们碰到一个人并“相见恨晚”，只是因为我们此前从未遇见，急剧地欣喜来自彻底的陌生。这种发生于两种对立事物之间的相近，出现在任何地方。

这样的诗一旦多起来，把它们放在一起思考的时候，就会觉得捡到了关于这世界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小哲理。

但一切都不影响我回答：好的。

荐诗 / 萌萌酱
2016/12/09

题图 / douglas ha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