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生活

受不了他们带给我的憋屈，我从医学院退学
带着第九册《失乐园》
和纹在大腿上的“Louie Louie”歌词。

那个早晨大风在收割
下面街道上纤小的女士们，我用一支本生灯
烧着了女童子军纪录着我优点的绶带：

事业……
烹调，女红……
还有能生会养……所有的都化为烟雾。

但我留下了那个写着“危险的生活”的绶带，
或许你记得，它是颁发给那些被带进树林
学习生火的女孩们，

他们让我们在火堆周围跳舞
脖子上用短绳挂着木签裹着纱线制成的十字架
他们说那是我们的“上帝之眼”。

现在我的母亲正在打我的小公寓外面的收费电话，
咆哮着关于人们如何看待一个女人——三十岁，居无定所，
靠食品券、自动洗衣房和公共诊所生活。

有时我会把我的短绳从鞋盒里拿出来，
向月亮怒吼出当年营房的歌曲，记起
他们告诉我，一个聪明的女孩可以在任何地方找到她的路，活下去。

作者 / [美国] 露西亚·佩里洛
翻译 / 光诸

Dangerous Life

I quit med school when I found out the stiff they gave me
had book 9 of Paradise Lost and the lyrics
to “Louie Louie” tattooed on her thighs.

That morning as the wind was mowing
little ladies on a street below, I touched a Bunsen burner
to the Girl Scout sash whose badges were the measure of my worth:

Careers . . .
Cookery, Seamstress . . .
and Baby Maker. . . all gone up in smoke.

But I kept the merit badge marked Dangerous Life,
for which, if you remember, the girls were taken to the woods
and taught the mechanics of fire,

around which they had us dance with pointed sticks
lashed into crucifixes that we’d wrapped with yarn and wore
on lanyards round our necks, calling them our “Eyes of God.”

Now my mother calls the pay phone outside my walk-up, raving
about what people think of a woman—thirty, unsettled,
living on food stamps, coin-op Laundromats & public clinics.

Some nights I take my lanyards from their shoebox, practice baying
those old camp songs to the moon. And remember how they told us
that a smart girl could find her way out of anywhere, alive.

Lucia Perillo

不知道读者朋友们春节过得怎么样，我猜各种各样的都有——我的人生经验之一就是，只要逻辑和数学上的排列组合证明可能的事情，现实中就肯定存在。但是不用猜，我就可以知道不少朋友从外面回到自己的家庭，需要面对长辈的追问，而家里的环境又勾起了很多回忆。此时，人不得不真正面对自己，面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所以我选了今天这首简单直接的诗。它让我感受最深的是，它用几件物品把读者带入了作者的生活——“本生灯”显然是“医学院”生活的遗存，而“鞋盒”里的东西则代表童年的记忆。人回到自己成长的家里，就像经历了时间隧道，突然要面对过去的自己——面对镜子里，和父母口中的自己就已经有些不堪，如果加上时间的一维，甚至让人感到难以忍受。

诗中说，在这种情况下，作者的眼前现出了一条勇者之路。那么，真实生活中的作者的生活是如何呢？佩里洛女士最终获得了“野生动物管理”学士学位，在美国鱼类和野生动物管理局工作，后来获得了英语文学硕士学位。这一切，都很可能比行医更适合她。

这里不想送什么心灵鸡汤。很可能，你并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很可能你一生都吃亏在运气不好或者直觉太差，很可能你会惶惑和蹉跎一辈子。但是，如果不去走那条勇者之路，你的人生肯定会是惶惑和蹉跎的。当然，你并不一定要从医学院退学，你可以毕业拿到文凭，但类似的危险的转折，应当有一天会到来。
荐诗 / 光诸
2017/01/30

题图 / Akira Kusa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