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ritten by 祭祀 
然而仅仅一把
刀锋短而强韧的
小折刀
也就足以撬开
如果你不熟练
拿一块布
免得伤到你自己
将刀尖
推向
最厚的一边
位于两半壳之间的
括约肌
你掰开盖
扔掉贝壳的碎片
但是绝对不要丢弃汁水
吃完肉之后
你必须啜饮的汁水
那些自行张开
的牡蛎
你不要吃
从汁水中你喝到
螃蟹的尖叫
波浪的阴影
和海底的漩涡
从肉中你咀嚼
爱 它不再
离去
如同在那里被埋葬
享受和惊恐过后
一种悲伤在你体内显现
它将陪伴你一生
不论还有多久
作者 / [德国] 尤阿希姆•萨托琉斯
翻译 / 肖蕊
Es genügt aber auch
ein einfaches Taschenmesser
mit starker kurzer Klinge
zum Öffnen
wenn du ungeübt bist
nimm ein Tuch
um dich nicht zu verletzen
Die Messerspitze
schiebst du
an der dicksten Seite
am Schließmuskel
zwischen die beiden Schalenhälften
den Deckel brichst du ab
die Schalensplitter entfernst du
aber niemals das Wasser
das du dem Fleisch hinterher
schlürfen mußt
Austern die sich von selbst
öffnen solltest du
nicht verzehren
Mit dem Wasser trinkst du
die Schreie der Krabben
den Schatten der Wellen
und den Strudel am Grund
Mit dem Fleisch kaust du
auf die Liebe Sie läßt
nicht mehr los als gäbe
es dort zu graben
nach Vorteilen und Schrecken
und ein Kummer wächst in dir
der dein Leben begleitet
und währt es noch so lang
Joachim Sartorius
准备翻译这首诗的时候，我手上有一个本诗的英文译本和一个据此英文译本转译的中文译本，以及我远在柏林的朋友帮我找到的德文原诗。而当这些关于如何吃牡蛎的建议以三种不同的语言次第摆放在我面前时，诗歌中语义改变与确定性消逝的过程也就随之展现。可以说，在这三个文本间，表达的不确定性是呈指数型增长的，虽然两个译本不论中英，都不能说是我见过的最坏的翻译。
当然，关于诗歌的翻译，我是个地道的业余选手，只是偶然几次观察到了某些译者因为自己没有读懂原诗就用难懂的语句掩盖自己的不理解的现象。有趣的是，这样一种翻译引起的变化与混乱，有时却能使一首诗在新的语言中向读者展现出另一重的诗意，甚至激发使用该语言创作的诗人获得新的灵感。这样的例子，在中文新诗的发展过程中，其实不难寻见，可惜对于受过德国理工大学多年教育的我而言，确定性的丧失，实在让人有点难以释怀。
如此说来，我作为一个仅仅沾染了一点儿德国习气的外国人尚且如此，地道的德国人骨子里对于黑白分明的条条框框的执着追求就更加夸张了。具体到这首诗，虽然诗人刻意拿掉了标点，并部分地打破了德语的框型结构（这给翻译带来了一些困难），可是那种字里行间的“德国劲儿”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哪怕说来说去都只是如何吃牡蛎这样的日常小事儿，也仍然不疾不徐，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并用一种平淡冷静好为人师的态度在教导着那个第二人称的“你”——怎么用刀，怎么吃肉，怎么吸汁水——全都是不动声色的论述，哪怕提到爱，提到一生，也是一样，仿佛一个没什么激情的烹饪节目主持人，或者一个从不厌倦的天气播报员。
可就是这貌似无聊的关于吃牡蛎的论述，也难掩其中的某种趣味，比如那句“那些自行张开/的牡蛎/你不要吃”。为什么？诗里没有明说，只是暗示它们已经失去了鲜美的汁水，而更深的原因恐怕每个追逐过心中高冷女神同时无视身边主动示好的普通妞儿的男生应该都不难体会吧，当然，这事儿也可以无关女神，其它需要我们花力气才能撬动才能得到的东西也是一样。而这些东西，连同与爱一起被嚼碎的牡蛎肉们，构成了一种特别富于德语独特拧巴劲儿的诗味。
p.s. 今天是声优测谎仪的生日，在生日的时候读到这样一首关于忧伤贝类的诗歌好像有点令人遗憾，不过既然诗意也有各种拧巴的表现，那么也就无需特别纠结怎么说“生日快乐”这件事了，对吧？
荐诗 / 肖蕊
2014/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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